于是孙二揣着钱鬼鬼祟祟地溜回到镇里,找到粮店钻了进去。
进到粮店,孙二的肚子又是一阵叽里咕噜地响。
一名粮店的职工正在帮一个买粮食的人称重,孙二凑过去畏畏缩缩地问了一句:“那个,有挂面吧?”
“等会儿!”
那人不耐烦地说道。
孙二不敢说话,只能站在旁边等着。
过了几分钟,前面买粮食的人提着半袋子白面走了。
粮店的职工才转头看向孙二,说道:“粮本儿拿来!大米白面粗粮,你想要啥?”
“啊?”
孙二脑袋一懵,没反应过来。
然后他才想起来,在粮店买粮食是要粮本、粮票还有钱的。
粮本上会记录家庭成员情况,粮食定量标准,以及购买粮食的记录。
使用粮本是为了确保粮食供应的计划性和合理性。
也可以防止有人超量购买囤粮。
当时国家根据居民的年龄、性别、职业等等因素,在粮本上规定了每个人的粮食定量标准。
那些有工作的干部职工,每人每月粮食标准一般是32斤。
如果是干重体力劳动的比如工人啥的,还会有针对其工种的粮票补助。
而没有工作的职工家属,供应标准一般是28斤。
当时的粮本也是身份的象征,有粮本,意味着你是非农业户口,是吃公家饭的。
有粮本的城镇居民的社会地位是不一样的,同时在就业、子女上学等方面也和农村户口的人有很大区别。
这样的身份,农村人都羡慕向往得很。
而孙二他们哥三个都是盲流,连特么城镇户口都没有,更别说粮本了!
现在听到人家要粮本,孙二额头上的汗“刷”地一下就出来了。
“那啥,我粮本忘带了,我回家拿去一会儿再来啊!”
孙二说完,低着头三步并做两步逃出粮店。
粮店的职工在后面似乎嗤笑了一声,如同钢针扎在孙二的屁股上。
急匆匆地跑出粮店,孙二心里一阵悲凉,刚才的攥着钱高兴劲儿已经荡然无存。
他感觉自己灰溜溜的像个老鼠。
只能偷偷地活在这个镇子的角落里。
突然想起大哥刘春生的交代,让他找黑市买粮。
他可倒好,一高兴忘了自己啥身份了,竟然还进了粮店!
想到这里只想抽自己俩嘴巴。
之前刘春生都是去一个老头的铺子买过粮食,价格挺贵,但是他们也没别的办法。
孙二也跟着一起去过,他记得就在这条街上。
一边走一边找,孙二终于钻进老孙头的铺子。
“小伙子,要点啥啊?”老孙头笑眯眯的。
他刚才已经去打完了电话,联系好了买主。
一头东北虎让他又赚了一大笔钱。
这铺子里摆着的玩意儿他已经看不上了,都是三毛两毛的,实在不过瘾。
东北虎他打完电话就已经安排人拖走,今天就要扒皮拆骨。
毕竟不能就这么放在铺子里,让人看见就麻烦了。
孙二看着铺子里的各种吃食,眼睛都绿了,可是兜里的钱实在不够。
看着对面的老头,孙二额头上的汗又出来了。
“三斤挂面,一斤鸡蛋,半斤大酱,十斤糙米,没粮票。”
孙二咽着口水说道,他看到花生米和酱肉了。
可惜买不起。
老孙头点点头,毫不意外。来他这买东西没粮票再正常不过了,他干的就是黑市买卖。
“三斤挂面,一块五。”
“一斤鸡蛋,六毛。”
“十斤糙米,两块。”
“半斤大酱,一毛五。”
老孙头念叨着算账,最后抬起头说道:“小伙子,一共是四块两毛五。”
孙二一听,四块多,兜里的三块钱已经快捏出水来。
“咋这么贵?”
孙二声音颤抖着问道。
“贵啥啊,小伙子,这都没跟你多要啊!”老孙头说道。
此时孙二心里恨透了大哥刘春生,让他买东西就给三块钱,这点钱好干啥的?
他心里盘算了一下,说道:“鸡蛋要半斤,糙米要三斤。”
老孙头也看出来他钱不多,也不计较,耐心地重新算账。
“那一共是两块五毛五。”
“这是三块,剩下的打地瓜烧。”
孙二把捏的皱巴巴的三块钱递了过去。
然后又掏出一个掉了碴的破碗,装大酱用。
老孙头接过钱,捋平了放进柜台下面的抽屉里。
然后把几样东西挨个放到柜台上。
“地瓜烧本来是八毛一斤的,瓶子押金一毛,给你打半斤吧!”
“记得回头拿瓶子来退钱!”
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空瓶子,然后插上漏斗。
左手把着瓶子漏斗,右手从酒缸盖子上拿起半斤的酒提子。
打了半斤酒,塞上塞子,然后把瓶子也放到柜台上。
老孙头今天赚了大钱,对几分几毛的东西完全看不上眼。
于是干脆大方地说道。
这五分钱的优惠果然收获了孙二好一顿感谢。
老孙头美滋滋地享受着恭维,把几样东西推到孙二面前。
破碗上是老孙头用旧报纸叠了两层盖在上面,用细麻绳缠了几圈绑住。
这样可以防止路上大酱撒出来变成大酱泡米。
孙二从怀里掏出个破挎兜子,把东西塞进去,紧紧抱在怀里走出铺子。
老孙头送走顾客,美滋滋地打了一碗酒,自己切了点熟食,又抓把花生米。
就这么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富贵这小子,真是福星啊!”老孙头这段时间可没少挣钱。
但是他却没看到,孙二虽然急匆匆地走出铺子,出了门之后却并没有立刻走远。
而是回头看了看老孙头铺子门面,又看了看周围,然后眼中闪过一丝狠辣,这才转身离去。
回到三个盲流之家,也就是那个漏风的破房子,孙二把东西堆在炕上。
刘春生和张三此时已经饿的有些发昏,正苦苦等着孙二回来。
“老二啊,你可算回来了!”刘春生手里拿着鸡蛋说道。
他强忍着磕开一个鸡蛋直接吃了的冲动,冲着两人说道:“老二烧火,赶紧赶紧,饿死了快!”
他自己则是拿起三个鸡蛋,打到碗里,用筷子一阵猛搅。
直到搅得直冒沫子,这才放在锅台上。
又从旁边拿起油瓶子,里面仅剩下一点豆油底子,一股脑全部倒在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