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采薇高烧反复,吃了汤药退热了,但一两个时辰后又烧起来了。
她昏睡着,唤她也没有反应。
陆正涵的眼眶充斥着酸热的泪意,难过,心疼,伤感……
诸多情绪交织在一起,堵住他的心,以至于他喘不过气来。
短短几日,爱护了十几年的枕边人变得憔悴不堪,徘徊在生死边缘,他怎么可能不难过?
这几日二妹如何欺凌她的,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他没想到,她会病得这么厉害。
“爹爹,你快救救娘亲。”陆书瑶害怕地哭道,豆大的泪珠簌簌滚落,“娘亲,娘亲……”
“薛大夫来了,你娘就能好起来。”
陆正涵柔声宽慰着,沈昭宁的音容笑貌盘旋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相比之下,薇儿的境遇好很多。
沈昭宁孤身一人待在乡下庄子,无人帮她,缺医少药,病了得不到医治,还要日夜劳作,不能停下来歇息,虚弱不堪的身体便是这么造成的。
她遭受欺凌、虐打整整三年,非常人所能承受。
就算是他这样的男子,也未必能扛得住。
想到此,陆正涵的脖子好似被一只铁手邪恶地扼住,无法呼吸,憋闷得整个心脏紧缩成一团。
他明明答应过沈昭宁,待她好,照顾她一辈子。
他明明想要对她好的,可是,究竟哪里错了呢?
“娘亲,娘亲醒了。”
陆书瑶看见娘亲的眼皮动了动,惊喜地叫着。
陆正涵蓦然回神,看见苏采薇轻轻地睁开双目,不由得露出一丝温柔,“你觉得如何?”
“夫君,你怎么来了?”
苏采薇惊喜地挣扎着要起来,但被他按住了。
他给她盖好棉被,“你病了,好好躺着。”
陆书瑶喜极而泣,“娘亲,爹爹请了大夫来医治你。”
“不用了,我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
这么说着,她突然深深地蹙眉,头疼得快炸裂了。
陆正涵见她如此,心软得一塌糊涂,“你高烧不退,先歇一两日,退烧后再说。”
苏采薇轻轻点头,眉眼突然涌出酸涩的泪花。
她转过脸去,拼命地眨眼,想要把泪水憋回去。
“娘亲,你为什么哭了?”陆书瑶担忧着急地问,“是不是很难受?”
“不难受,娘只是……”苏采薇哽咽住了,半晌才酸楚地看向陆正涵,“夫君,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见我……”
“莫要胡思乱想,好好歇着。”
陆正涵温存地安慰了几句,“我去看看母亲。瑶瑶你不能待在这儿,我送你回去。”
陆书瑶不走,但还是听了苏采薇的话,跟他走了。
春芜苑。
沈昭宁终于看完了所有账本,起身捏捏脖子,舒展筋骨。
冬香进来汇报:“婆子来报,苏姨娘病了,大爷抱着小小姐去看她。”
闻言,沈昭宁的面上无波无澜。
突然,她低咳起来。
紫苏连忙倒一杯温热的茶水给她喝,忧心忡忡地皱眉,“怎么又咳起来了?”
沈昭宁喝了茶水,嗓子舒服一点了。
“许是这几日累着了,偶感头晕脑胀。”
偌大的陆府杂务甚多,从早到晚都要应付各种突发状况,她这破身子难免吃不消。
看来,培养几个心腹是势在必行了。
不然,她会先累死。
这时,紫叶带着一位姑娘进来。
孙兰芷终于做好几罐药膏,亲自送来两罐。
“盼了几日,终于把你盼来了。”
沈昭宁拉着她坐下,吩咐紫苏沏茶,送来茶点和鲜果。
二人闲话家常,甚是愉悦。
孙兰芷见她面色有异,捉住她的手就要号脉。
“这几日你是不是累着了?”
“府里事多,我要掌府嘛,没办法。”沈昭宁虚心地接受批评。
“身体是自己的,陆府是陆家人的。”孙兰芷郑重地叮嘱,“切不可再劳累。”
她写了一张新药方,重在调理。
二人喝茶闲话了小半个时辰,孙兰芷告辞。
沈昭宁送她出了院门,听她唠叨了一路。
“这几日你用这药膏,若有不适,及时告知我。若效果显着,也差人告知我。”
看着孙兰芷走远了,沈昭宁这才回房。
只是,她突然站在院子里,看着冬香、紫叶,还有几个婆子。
她们不就是最好的帮手吗?
冬香、紫叶不必考察,直接分管账房和铺子、庄子、果园。
几个婆子对她不够忠心,但只要许之以利、权,相信她们会干劲十足地替她办事。
若有不忠者,不仅会严办,还会逐出府去。
不过,这件事也不能操之过急。
紫苏耗时五日,整理出一份嫁妆的清单。
沈昭宁认真地看着,每件嫁妆的来历、去向、折损,写得清清楚楚。
心头涌起一阵阵的愤怒和悲酸。
嫁妆不是在风和苑,就是芳菲苑,折损不少。
“大夫人,如今你已掌权,何不立即把嫁妆讨回来?”紫苏提议。
“那老妖婆就算死了,也不会轻易归还嫁妆。”沈昭宁勾唇冷笑,“没有十足的把握,先按兵不动。”
否则,会打草惊蛇。
再说,她还没找到陆正涵和郭尚书勾结的证据,还不能提出和离。
翌日上午,沈昭宁前往书房。
陆景耀专心致志地练字,眉宇间格外的坚定,好似不曾受到生母的半分影响。
她看着他这几日的练字成果,虽无风骨,但颇为工整。
若有名师指点,持之以恒地练字,他定能写出一手好字。
“今日是我最后一次教你。”
沈昭宁语声冷淡,确切地说,他不需要她了。
陆景耀起身走出来,郑重地朝她躬身一礼,“谢母亲这些日子的教导和教诲。”
“你不恨我吗?”她清冷地挑眉。
“若我说不恨,那是假话。”他难过地低头,“但母亲多行不义,是她咎由自取。”
“难得你能如此想,我心甚慰。男子汉大丈夫,要辨是非、知善恶,要坚定自己所想,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
陆景耀似懂非懂地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对自己说这番话。
沈昭宁见他一副虚心听教的模样,不免多说了两句:“你父亲应该会很快带你去清正学堂见柳先生,到时若让你写字,你就像平日那般练字便可。”
他应下,继续练字。
她在书架前看了一会儿,便开始搜查。
悄悄地把陆正涵扔掉的废纸塞进袖里。
突然,外边传来脚步声,房门被人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