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昏死之前,徐闻意识到,自己走到了死局。
今日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巧合”都是为他设计的。
好深的心计,还透着志在必得的坚定。
徐闻醒来的时候,被捆在一根极粗的柱子上,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是温云沐。
温云沐恨意滔滔地道,“你害了我哥哥。”
徐闻默然不语,旁边走上一个男子来,正是上次交过手的阿荆,他掰开了徐闻的嘴巴,手起刀落,一阵血涌入口腔,剧痛之下,徐闻呜呜咽咽地喊起来,而旁边的老者立即上前来,为他止了血。
温云沐挽住身旁一位带着面纱的女子,道:“之后的事,还看吗?”
那女子轻轻点点头,温云沐道:“这会子正是吉时,新人要出门了,三妹妹的闺房走到正厅里,正好也够我们过去,我让白虹陪你去找你哥。”
女子点点头。
温云沐放开了她的手,让白虹伴着她去了,温云沐站在院中,冷冷道:“放火。”
墙根下的众人闻听此言,立即将手中的火把扔了出去。
温云沐抹了几把锅灰在面上,对身后的两个婢子道:“走吧,闹事去,今日你们也去出一把恶气,这人是夫人院里的人,也就是这个老头放了火!听懂了吗?”
春蓉夏薇杀气满满地应了声:“知道了!”
火势在风力的助推下,瞬间蔓延起来,院子里一声声混乱的尖叫声响起,下人们争先恐后地逃了出去,温云沐对阿荆道:”划花他的脸,拖着走。“
徐闻忽然颤抖起来,他第一次觉得有人恶得同他不分上下,而且此人还是个女子。
正厅,人声鼎沸,喜气洋洋。
忽然有人尖叫:“怎么着火了啊!”
正襟危坐的秦氏立即直起身来,侯府后院上空浓烟滚滚,从方位上来看,是温云沐的院子,秦氏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而她身边站着的温徐铭,一直都在前院陪客,乍见变故,低声询问着:“娘亲,今日是出了什么事吗?”
秦氏紧握着双拳,但没有说话,而刚走到正厅的温云婉骤然听到一阵喧闹,顿感不安,但她被盖头蒙住了眼睛,什么也看不到。
忽然,大厅里有个人哭天抢地奔进来。
喜乐班子心有灵犀地一停,就听到有人尖利地喊着:“母亲!你为了掩藏与人私通的丑事,竟然要烧死我吗?”
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温云婉呆在了原地,她很想扯掉自己的头上的盖头。
正厅里,安静得一根针落下都有声音。
众目睽睽之下,温云沐蓬头垢面,一袭华服被烧得烟熏火燎,她踉跄着冲进正厅,身边的两个婢子黑着脸,拖拉着鞋,极狼狈地追上来。
“姑娘!姑娘!你小心些,刚晕倒才醒!”
温云沐哭得撕心裂肺,喊得字字泣血,“母亲,正是因为我晕倒了,起不来了,你才一把火烧了我的院子,好让我带着今日听到的你的丑事,一起下坟墓嘛!”
秦氏一张脸煞白,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关心别的了,只看到温云沐身后的男人,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着徐闻,信步闲庭地走了进来。
她不会认错的,他的身量,她再熟悉不过,就连这套下人的衣衫,都是她亲手准备的!
“二姐姐,今日是三姐姐大喜的日子,二姐姐怎么就昏了头呢!”温徐铭吩咐手下,“快送二姑娘回去歇着!奏乐!奏乐!”
瞬间,涌上三四个小厮来。
而阿荆站在温云沐身前,轻轻将剑抽了出来,几个小厮立即不敢动弹。
温徐铭极有涵养地笑笑,道:“这位是唐王殿下的亲卫吧,殿下与我家是极亲近的,我姐姐此时正要出阁,怎好就动起兵器了!”
说着话,温徐铭走上前去,两指搭在阿荆的剑上,轻轻将剑推开了,上前挽住温云沐的胳膊,亲热地道:“二姐姐,我送你回去吧。”
啪——令人意外的是,温云沐一把推开温徐铭,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你叫什么二姐姐,卫国公夫人刘氏说了,你和温云婉压根就不是父亲的孩子,而你的母亲,秦氏!她就没有反驳!太后身边的贺公公,青云观住持飘云子、东军大将石将军,还有卫国公,卫彦、我五妹妹温云秀,都听得真真的!”
温徐铭恼羞成怒,清秀的脸憋成了紫红色,他怒吼着:“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不是父亲亲生!”
那厢里,温云婉扯掉了自己头上的红盖头,杏眼圆睁,“温云沐,你再乱说,我撕了你的嘴!”
在尖叫声中,阿荆的声音浑厚洪亮,压倒了所有人,他对坐在上座、纹丝不动的叶垂云道:“殿下,正是此人闯入二姑娘的院子,放火行凶!”
叶垂云翘着脚,饮一盏茶,笑道:“真是一出曲折的好戏啊!既然有许多证人——”他抬起头,环顾四周,奇道:“咦,先前还看到卫国公了,怎地现在竟没一个在场?”
话到此处,有人在大厅外喊着,“二姐姐!二姐姐!”
说曹操,曹操到,来的正是卫彦的夫人,温云秀。
温云秀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气,笑着哭着抱住温云沐,惊魂未定地左右看看她,“天呐,怎么突然就烧起来了,太可怕了!姐姐若不是醒的早,怕就没命了。”
忽然烧起来了?
厅中,有人阴阳怪气,“侯府的火可是说烧就烧了,黎黎,得亏你游完花园,回来的早,不然让为兄多担心!”
离庚白背着手站起来,走到叶垂云面前,道:“方才见过飘云子道长,他说此地不宜久留,还让我快走,原来如此。”
叶垂云短促地笑了一声,点点头,对温云秀道:“你夫君呢?”
方才还神情坦荡的温云秀闻听此言变了脸,期期艾艾地道:“府中,府中有急事,就同父亲先回去了。”
“哦——”叶垂云又坐下来了,在场之中,属他地位最高,众人都等着他发话。
“侯府的家事,我等都是外人,自然轮不到我们来说嘴,但是——”他话语转折,指着满嘴是血的徐闻,道:“此等恶奴谋害主家,完全不需要京兆府过堂,直接拖出去乱棍打死吧,陈大人,你说是不是?”
陈林被人点名,忙从人群中站起,连声应着,“是是是,若是签了死契的,自然是由主家发落。”
叶垂云问向阿荆:“此人是死契吗?”
阿荆手中的剑脱手,垂直插在了徐闻的腿上,徐闻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阿荆笑笑,“小的无能,他是个哑巴,问不出来。”
“不可能!“秦氏忽然站起来,她全身哆嗦个不停,甚至眼角也流出泪来。
叶垂云抬眼,轻哦一声,“原来夫人是识得此人的,那既然确定了是侯府的下人,夫人,他是死契吗?”
秦氏一张脸煞白,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身如软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