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木案上的素白面纱被轻轻拿起，等掩住娇腼，柔软的娇躯才探出乌木车篷。
愈加浓重的血腥传入鼻尖，几欲作呕，赵若薇皱起细眉，柔夷拿着锦帕掩住口鼻。
女卫扶着女郎递来的纤细玉指，稳稳攥在手中，细软丝履踏过木凳，落在泥地上。
她仍旧习惯穿软履，走过半会儿，玉足不慎踩到巨石上飞溅下来的尖锐碎石，刺得足下隐隐作痛。
晏当望着女郎纤肩单薄，不觉皱眉，低声让女卫探进车内将披风取来。
美眸抬起，没了马车遮挡，视野顿时旷然起来。
部曲整齐站在道路两边，举着火把，照亮前面景况，近前两三人正弯身合力拉过尸首，将沾满血迹的尸体扔进草丛。
触目惊心的血红，除却赵若薇身处马车那块地方，其余泥地全部被红色浸染，鲜血尚在缓慢流淌，边缘的碧绿草地全是血水。
这全在女娘意料之外，她不曾想荒山盗匪竟然这般多，一步一头，五步堆叠尸首，仿佛回到满府杀光的三皇子府邸。
娇腼倏然苍白，连着嫣红唇瓣也没了气色，赵若薇无意识抬起柔夷摸向小腹，温热手心落在隆起的部位。
许是景象太过惨烈，横飞的血肉沾在车轮，刀刃等一切目光所及之处，女娘忍不住发酸的呕意，偏过娇腼，干咳起来。
除了尸体划过地面的细碎响声，只余女娘隐忍的干呕，腥臭充斥周围，可见草地里砍掉的头颅，截面处无声的渗血。
晏当忍不住上前，低声道：“地面多血水，还是属下抱女郎过去，免得弄脏衣裙鞋履。”
赵若薇缓过劲来，一顿干呕后，只觉身子发软没有力气，素白的手指轻轻抬起。
晏当会意，朝后退，伸出的手臂垂在身侧，没再出声。
扶着女郎的手被轻轻捏了下，女卫衡雾抬头看过去，沉默的把伸过来的藕臂搭在自己肩头，将女郎轻而易举的抱起来。
另一女卫枝羽拉起垂下的披风，盖住女郎身子，齐国女娘衣裙多重叠裙摆，宛如盛开的大丽花。
枝羽在旁边捧着淡蓝花纹的裙摆，亦步亦趋跟着横抱女郎的衡雾朝前走去。
晏当跨步跟上，指挥仆从将路上的尸体和碎石搬走，及时通出一人行的小道来。
突遇劫杀，惊得女娘心神不宁。
白皙额首抵在女卫肩头，闻着血腥气味，她难受的紧，眉眼贴着柔软的衣料轻轻动了动，引得女卫瞥眼去观女郎娇腼。
怀中的女娘很是温顺，环抱脖颈的柔夷素白，露出一节玉色皓腕。
她低垂着美眸，浓密的眼睫垂下，如画眉眼略显疲倦。
前头开路的晏当看向黑衣护卫，有些意外，低声朝女郎道：“前面停下的那行人，在帮忙搬尸首。”
赵若薇偏过娇腼，微睁眼帘看去，对面十余人腰间挎刀，整齐有素，就连发髻所系发带都是同种颜色。
女娘没打算出声，静静靠在女卫怀中，四人脚步未停。
途经黑衣护卫时，晏当停下来应酬答谢，女卫护着女郎无声穿过。
出了山道便是一处空旷之地，木峰顺着风位挑个地方，指挥众人搭建帐篷。
赵若薇抵达时，篝火尚未点燃，仆从来回拾掇枯枝，周围燃着火把，人也多，竟不觉野外阴森可怖。
女娘又轻轻捏了下，朝女卫柔声道：“放我下来吧。”
木峰远远见女郎过来，早早抬出膝盖高度的木箱又细心的铺上柔软的毯子。
赵若薇坐在毛毯上，跟前燃着篝火，女卫又找来大氅，盖在原来的披风上，免得着凉。
等火架上的清水煮开，木峰双手递来一杯茶盏，“女郎饮些暖暖身子。”
箱笼另边坐着女卫，纤细的肩靠在女卫身上，大氅下的柔夷慢慢摸着腹部，那里轻微传来动静。
递来的瓷盏被枝羽接过，等放得温热些才递给衡雾，后者轻轻放在嫣红唇瓣处。
鼻尖扑来温热的气息，女娘垂下眼睫，眉眼温顺，多了一丝恬静柔美。
等热水饮尽，衡雾低声问了句“还要再饮些吗？”
赵若薇轻轻摇头，白到晃眼的耳垂戴着红玉坠子，也跟着轻轻颤动。
衡雾这才放下瓷盏，同枝羽各自用了一盏，方解渴意。
木峰见女娘精神萎靡，唤来医士探脉象。
衡雾稳稳坐在箱子上，眸光瞥着女郎绝美的娇腼没移开，等行过脉后得到尚好的结果，医士才退下。
身后响起低沉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方才离开山道时，赵若薇缩在女卫怀中，因此没能察觉深林内隐藏众多的轻骑，全部相同毛色的骏马。
快步走来的晏当朝女郎说了些话，引得赵若薇支起娇躯，美眸朝诸多护卫簇拥的那位天潢贵胄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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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入秋，即便齐国多暑，夜风也算不得冷，可顾及女娘身子重，女卫拿来挡风的氅衣为女郎披上，掩去曼妙身姿。
赵若薇耳边回想晏当之言，美眸清越，看向男子锦衣华服，玉带垂叠，矜贵儒雅，却掩藏身份扮作普通镖客。
若非少时对齐国留夏为质的皇子有些印象，女娘还真信以为真。
赵若薇猜不透堂堂齐国太子因何缘由出现在荒山野林，许是密不外传的国事需要储君微服出访，也不可知。
姜衍被黑衣护卫簇拥着走来，面容温和，眉宇从容，深邃的眼眸没看向与他说过话的晏当，直接落在女娘身上。
赵若薇意欲装成不沾俗世的娇弱女娘，只让晏当出面接待。
却不曾想姜衍率先出言，“未曾过问娘子，便让手下插手搬运碎石，还请娘子见谅。”
本就出手相助，现还开口揽无端之责，实在礼贤，让人挑不出错来。
女娘身侧站着晏当木峰，均未开口，静默守着，显然对面已看出商队何人主掌，他们身为属下，自然不能再抢先回应。
“郎君这是哪里的话？方才本就得郎君相助，现又助我等善后，妾身不知如何答谢郎君恩情。”
女娘轻轻俯身回之一礼，不卑不亢。
素白柔夷自淡蓝氅衣出，赵若薇侧过娇躯，轻轻抬手示意篝火旁的矮脚木凳，“夜色深重，旅途劳顿，请郎君入座歇息，再饮热茶解渴，减缓疲乏累意。”
姜衍淡笑，“谢娘子。”
精致眉眼平静柔和，轻轻看向晏当，后者会意自去吩咐下人，将用来待客的茶盏点心端上来。
跟在姜衍身后的十多黑衣护卫分别散开，守在篝火外围，只留两名孔武有力的护卫长贴身保护。
姜衍是客先行落座，漆黑眼眸看向近处几步远之遥，素白的手指轻轻撩开氅衣一角，翩然落座。
不经意间隆起的腹部露了出来，很快又被淡蓝花纹氅衣遮去。
姜衍微顿，眼眸眨了下，瞳仁深处隐藏的微光逐渐暗沉。
他温和道：“齐国地势广阔，茫茫人海，能与娘子会聚一处，实乃缘分。某姓陈，往通各地行镖，以换钱资谋生，不知娘子贵姓？”
女娘轻纱覆面，只余精致眉眼示人，肌肤胜雪，美目流盼，说不出的轻灵娇柔。
方才落座已露出小腹，赵若薇没打算隐瞒，只柔声道：“夫家姓陆。”
姜衍神色微僵，语调轻滞，“原是陆夫人，不知夫人从何处来，此地荒蛮远离繁华城镇，多有匪盗之险，万望夫人小心行事才好。”
“谢郎君关怀，妾身从夏国来，购得当地最负盛名的丝绢，夫家行商谋生，故运送货物途径此地，未料遇险，幸得郎君搭救。”
赵若薇不慌不忙应对，明知对方齐国太子身份也恍若不知，扮着商妇与其对话，希望能瞒过去。
幸好下马车时随手戴上面纱，不然定要被认出。
年岁久远，比之豆蔻年华的青涩，变得更加明媚轻柔，尤其眉眼多变化。
料想对面应是猜不到她身份，毕竟赵氏女娘死了六年，谁会从已婚商妇想到身死之人呢？
仆从将点心茶水摆放整齐，晏当斟茶双手奉上，女娘柔声道：“请郎君饮用。”
姜衍轻轻点头，接过茶盏，修长身形端坐，后背挺直，举手投足矜贵风雅，全无窘态。
他敛起眉宇，手指握着白底青瓷喝过，再行云流水般放下，周身气派哪里是平头百姓所有的？
非得浸淫多年才能养出这身从容不迫，谈吐不凡的气度。
候在女郎身后的晏当低下头，也察觉出对面人不同寻常。
盗匪虽猛，但商队部曲众多，即便没有他们相助，也能脱险。
出门在外须得小心谨慎，容不得晏当不去多想。
“已半月之久，想必夫人也听闻边境不太平，夏凉两国交战，为避战祸，连齐国边城芜城也严进宽出，夫人通商异国，路程遥远，更是身怀有孕，夫郎怎可放心？”姜衍难得皱起眉来，言语多忧虑。
女娘轻笑，美眸半弯，放在繁复衣裙的柔夷轻轻蹭了下，“妾身谢郎君关怀，夫家就在郑国营生，此去郑国也是为了与郎君相聚。”
姜衍观女娘明眸，宛如盈盈秋水，不禁想起多年前留夏国上京为质的五年，他只低位嫔妃所处，齐国皇帝皇子众多，多达二十三者。
尚未及冠之年便被送去夏国，彼时姜衍于故国是不得宠的皇子，于夏国更是人微言轻的质子，就连上京普通权贵家的郎君都在言语上轻慢。
九年前，夏国上京。
乌蓬马车停在转道处，身穿褐色麻布的仆从自车上跳下来，佝偻脊背站在角落，不敢看对面豪强权贵。
此路正通往南城门，因是供给全城通行的大道，修建颇为宽敞，行过八辆双架马车也可，偏偏这座单架马车被堵在路边。
“还跟个鹌鹑缩着呢？齐国九皇子真给贵国长脸了。”
扰人恶言频出，车内郎君不愿生事已然退至路边，可对面驾马奔驰宽道的王公子弟仍不放过。
车帘缓缓撩起，姜衍尚年少不过十六龄，一袭不显眼的青衫衬得原本削瘦的肩膀更加薄。
同色腰带挂着一枚璃龙白玉，是他身上唯一彰显皇子身份的物件。
少年走下马车，宛如青竹站在车马旁，温和道：“许久不见，三皇子可好？”
为首者正是北凉三皇子萧景灏，十三四岁的模样，唇红齿白。
萧景灏握着牛皮马鞭，座下骏马，居高临下望着，颇有不乐意草草罢手的意味，气焰十足嚣张。
同他并排驾马之人乃另外两国皇子，同是留夏为质，异国抱团乃常有之事。
几个皇子身后跟着黑压压的护卫，对比起来，姜衍只带一仆从，实在寒酸。
萧景灏呵呵冷笑，肩膀朝后仰，眯眼看人，浑不将其放在眼里，凉凉道：“本皇子不好，见到齐国九皇子就更不好了。”
马上另外两名皇子起哄大笑。
宽道没有平民停留看戏，匆匆绕过，生怕惹祸上身。
凉齐不睦多年，就在前年齐国联合郑国进犯凉国边境，萧景灏为难姜衍，大抵因为这个。
姜衍恍若没听到嘲讽笑声，平静的站在原处，他不欲争锋，只等对面没了玩弄的心思，再行离去。
萧景灏看他跟个木头似的，将手中马鞭扔过去，没打中偏过方向，落在姜衍脚下两步处，若再近些，定会打在他肩头。
看他轻微皱眉，萧景灏狂妄大笑，“原来九皇子还是会生气的，哈哈，这也能皱眉头啊，听说你母妃只区区充媛，凭容色取宠齐皇，这才生下你。瞧瞧他生气的模样，还真有女娘之相。”
萧景灏耻笑，“男生女相，阴柔如斯，上不得台面，怪不得齐国舍不得送大皇子，送你来。”
向来温润示人的姜衍，终于有些反应，冷冷望着挑衅之流。
萧景灏见状，怒道：“还敢瞪本皇子，你算哪门子。”，说着抽出马鞍上备用的鞭子，欲要动手。
一声急促箭鸣划破长空，射中马鬃毛地方，骏马吃痛高高扬起前蹄，将马背之人摔下去。
萧景灏狼狈下马，锦衣华袍沾上灰尘，矜贵娇养的脸庞砸在黄土地面上，被窜起的尘土呛得咳嗽不止。
随行的两个皇子急忙下马，将人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