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本就是低估了万宴的心理素质。
其实即便路现卿活过来了,站在他面前让他忏悔偿命,他也会一如既往地从容不迫,甚至不屑一顾地冷笑。
“对。”万宴淡定回答,还不慌不忙地挑了一件衣服穿上,“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回答他的是满室寂静。
路朝夕沉默着久久没有说话。
万宴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哭。
他心疼皱眉,最不愿看她悄无声息的哭。
“怎么了?”
他擦去路朝夕脸上的泪痕,捧着她的脸低声询问。
路朝夕闭着眼,带着湿意的睫毛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没事,我想他了。”
她依旧不敢睁眼看他。
万宴搂着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安抚轻哄。
她一哭,他就自动乱了阵脚,全然没有了在外面杀伐果断的气势。
路朝夕靠在他胸口,聆听着那道有力的心跳,“我失忆了,所以不记得爸爸走的时候痛不痛苦,你能告诉我吗?”
万宴的眼中有一瞬间晦暗,闪过了路现卿死时的画面。
喉结一动,男人略有冷意的声音传了出来。
“他不痛苦,一脸安详,就是平静地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在睡梦中离开的。”
他编造了一个美好的谎言,企图让她心里好受一点。
路朝夕染湿了万宴胸口的衣服一大片,她嘴唇颤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她叫他的名字,“万宴,我是不是一个不孝女啊?不然爸爸为什么一次都没给我托过梦?”
万宴亲吻她的发顶,“那要看不孝的定义是什么了。”
如果只是血缘来说,不孝的是他,下十八层地狱也不足惜。
只不过他不在乎罢了。
如果单纯以养育之恩来判断的话,路朝夕就更没有错了。
婚礼当时她手里可是藏着刀想杀他的。
没有成功才割了喉。
万宴说道:“不管是哪种定义,路朝夕你都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
路朝夕但愿自己能像他说的那样。
她从万宴的怀里出来,眼睛鼻头都是红红的。
她吸了吸鼻子,明媚地笑着说:“你先下去吧,我洗洗脸,不然没法见人了。”
“好,我下楼等你。”
万宴揉了揉路朝夕的头发。
敏感的话题之下他也变得小心翼翼,对她百依百顺。
路朝夕点点头,笑得明媚,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在滴血。
她把自己关在厕所,慢慢摊开了一直紧握的手掌,手心里静静躺着一条镶嵌了细钻的手链。
这是她从万宴的西装胸袋里摸出来的。
手链就夹在胸袋的方巾里。
应该是别人趁他不注意放进去的。
路朝夕在法国看到过路识手上戴着同样的一款手链,区别就在于她手上拿着的这条是女款的。
所以手链是梁知今的。
万宴把梁知今藏起来了。
路朝夕另一只手扶着洗手台,差点站不住。
镜子里的她死咬住唇不敢哭出声音,绝望地慢慢滑坐在地上。
她努力捶打着胸口想让心脏不那么痛,到头来该痛还是痛,没有减少半分。
楼下那个她深爱的人啊,还在贴心地让李姐为她煮宁神茶。
她骗不过自己了。
再不醒悟真的枉做人了吧?
路朝夕快痛死了,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活生生割成了两半,垂死跳动。
她无助地想自己该怎么办,用头一次次的砸地,在厕所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恨不得砸碎自己头骨,恢复所有记忆,让24岁的路朝夕来代替她光明正大地去恨、去报复怨怼!
她承受不住……
万宴在楼下等了十多分钟也不见路朝夕下来。
琢磨着自己回来后她不寻常的反应。
他心里没有底。
万宴的脸越来越凝重,想着路朝夕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而后他又立马在脑中否定这个猜想。
路朝夕每天都有好好吃药的,不可能会想起任何东西。
这时李姐端上了最后一道菜,饭桌被摆得满满当当。
“先生,要不我上去叫一下太太?”
李姐看到万宴的脸色不好,以为他是等得不耐烦了。
“我去叫她。”
万宴坐着后移一小步站起来,说着就走出了饭厅。
没走几步他又顿住了脚,回头看着李姐,有些迟疑地问:“李姐,太太今天吃药了吗?”
李姐忙不迭地点头,“吃了!我听了你的吩咐特意守着太太吃的。”
万宴微微点头,“知道了。”
不可否认他听到李姐肯定的回答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暂时得到松缓,上楼的脚步也轻快不少。
只是他没有在房间里找到路朝夕,有一瞬间脑子空白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