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允晏是行动派，说干就干，鹿言都这样说了，他自然也不会推辞。
于是鹿言被楚允晏裹成了粽子，带着去主峰弟子宿舍找林海。
主峰是有巡夜的弟子的，楚允晏带着鹿言行动不便，好几次差点被发现了，还好楚允晏机智。
两人来到弟子宿舍，鹿言鼻子耳朵都冻红了，又裹紧了些自己身上的狐裘。
林海是中等弟子，不像高等弟子是有一人一间房的，睡得是大通铺，所以要把林海叫出来，鹿言非出面不可。
楚允晏和鹿言对了一个眼神，鹿言便不急不慢地走到走廊上，楚允晏则退回了黑暗里。
鹿言敲了敲窗叫林海的名字，他记得林海睡得离窗户近。
果不其然，林海把窗户拉开一条缝，看见是鹿言又惊又喜：“师兄？你这么晚了找我做甚？”
万剑宗弟子大部分都还算勤勉，现在都过了子时了，也没几个睡的，全在修炼，只有林海没什么大出息，早早地就睡了。
不过还没睡熟呢，就听见有人唤他，声音还怪耳熟，他一拉开门果不其然看见了鹿言。
“你出来一下，到院子里来，我有话和你说。”鹿言有些心虚又有点忐忑和歉疚，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
林海连连点头：“好，我穿了衣服马上来。”
鹿言应下后走进了院子里，忐忑地站在院子中间的假山旁。
假山后楚允晏看着鹿言纠结又为难的模样，垂下眼，不知想了什么。
“师兄，我来了！”林海动作很快，轻手轻脚拉开门后，就小跑着奔着院子里的鹿言来了。
鹿言转身看着林海，下意识就想要林海跑，可来不及了楚允晏不知怎么出现在了林海背后，而后一掌劈晕了林海，直接拿麻袋把人套了。
鹿言的话卡在嘴边，他呆呆地看着楚允晏把林海扛起来，不知说什么。
“走吧，速战速决。”楚允晏假装没注意鹿言的表情，说道。
他们是不可能在这里揍林海一顿的，起码要去主峰后山。
好巧不巧，弟子宿舍离后山并不远。
虽然也有巡夜弟子巡视，但是楚允晏全放倒了。
楚允晏放倒一个，鹿言就在储物锦囊里拿一件浣火布出来盖人身上，还贴心地给人垫着脑袋。
楚允晏只是默默看着没有说话。
因为鹿言的耽搁，两人好一会儿才到后山。
楚允晏找了个隐蔽点的位置，直接把林海往地上一丢，林海就痛醒了，一醒他张口就喊：“师兄快跑！有人夜袭万剑宗！救命啊！来人啊！”
鹿言听到林海醒来第一时间是关心自己，心中有些不忍，抬眼去看楚允晏。
楚允晏神色很冷，故意避开鹿言的眼神，一脚踩在林海腰上，他压低声音道：“再叫我割了你的舌头。”
鹿言听到这话一心惊，拉住了楚允晏的袖子，楚允晏看了他一眼，还是收敛地缩回脚，而后随手拿了个符出来，打向林海。
鹿言想制止，但是来不及，楚允晏看他着急，解释道：“是封闭五感的符篆，师兄不必担心。”
楚允晏虽然禁咒学得不多，但是够用，每一个都要么阴要么狠。
“痛觉也封闭了吗？”鹿言稍稍放心了些，问道。
“当然没有，痛觉也屏蔽了，绑他来做什么？”楚允晏说着又给林海下了一个禁言符，防止他鬼叫，他解释道。
鹿言咬着唇，有点于心不忍，他觉得自己这是在助纣为虐，而不是救林海，他抓住楚允晏衣袖的手都不自觉用力了。
楚允晏自然注意到了，他看着鹿言冻得发凉的手，不高兴地抿唇，而后问：“师兄是后悔了吗？明明是师兄要帮我报仇的。”
鹿言低下头去，他不知道说什么，收回手去，楚允晏拉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给鹿言手里塞了一个木棍，他说：“师兄，事已至此，我们回不了头了。”
鹿言有些发抖，他不想接那个木棍，但是楚允晏握着他的手愣是让他接下了，而后握着他的手对林海扬起了木棍。
“不要！”鹿言闭上眼，喊道。
楚允晏带着鹿言停下来，他淡漠地看着地上扭动挣扎的林海，他问：“不要什么？师兄，反悔了？”
楚允晏和鹿言靠的极近，他说话时的热气打在鹿言耳畔，让鹿言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他侧目去看楚允晏，这才发现，楚允晏已经和他差不多高了，而且看起来比他要结实的多。
此刻楚允晏冷着表情，莫名地和鹿言之前见到的魔尊楚允晏重合了。
他们看人的眼神都是这样冷漠，像是世界的王在看蝼蚁。
鹿言也不知道是山林风太大，他很冷还是真的怕了，身体不受控制发起抖来了。
楚允晏感觉到了，他稍稍半抱住鹿言，说：“师兄在怕我？觉得我这样很可怕？”
鹿言不知道说什么，他脑内1317疯狂嚎叫：“黑化值涨了！我靠我靠！宿主快逃命！”
鹿言怎么可能逃命，这个危险的姿势，他怎么可能跑得掉，再者说他跑了林海怎么办？
其实他也能理解楚允晏，自己提出来要给他报仇雪恨，结果现在在这装起圣母了，换谁都会不高兴。
但是鹿言就是下不了手，都做到这一步了也下不了手。
他更不知道怎么和楚允晏解释，于是习惯性地破罐子破摔，他问：“楚允晏，你恨林海，想杀了他吗？”
“当然恨他。”楚允晏把脑袋稍稍往鹿言毛茸茸的狐裘领子里一埋，他说：“不止他，万剑宗很多人我都恨，他们孤立我欺辱我打压我，把我逼得很多次都想和他们鱼死网破……”
鹿言咬着唇，他静静地听着楚允晏说着，一动也不敢动。
“可我并不会杀了他们，我又不傻。”楚允晏轻笑一声，鹿言诧异地偏头对上了楚允晏含笑的眼睛。
“我现在可是寒霜仙尊的徒弟，是万剑宗的天才，是师兄的疼爱的师弟。我为什么要为了几个废物几只蝼蚁赌上自己的前程，赌上现在的一切，去为恶呢？”楚允晏看着鹿言，他说：“杀一个人杀两个人或许不会被发现，但是杀那么多人，一定会被发现，发现了我不就完了？我真的就成他们说的那样，变成了个无恶不作的魔物，变成了师兄害怕的人。”
“我才没那么傻呢。”楚允晏把脑袋结结实实往鹿言肩上一埋，他说：“我啊，要换一种堂堂正正的方法报复他们，他们不是瞧不起我觉得我是魔是异类吗？我偏要做那风光霁月人人爱戴的小仙尊，偏要做那他们都高不可攀的天才，把他们狠狠地踩在脚下，让他们望尘莫及，自愧不如。”
鹿言听到这里一颗心彻底放下了，噗嗤笑出了声。
楚允晏看他笑了，抬起头来也弯了弯眼：“师兄笑起来真好看。”
鹿言脸一红，连忙挣脱楚允晏的怀抱，把棍子往地上一扔，而后说：“行了，少拍马屁了，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楚允晏沉吟了一会儿，问鹿言：“师兄打算怎么办？提出这个主意的是师兄。”
“喂！你现在居然把锅都推我头上了？！有没有搞错，我们是同谋！”鹿言愤愤地戳了戳楚允晏的胸口。
楚允晏笑着举手投降，他说：“好，同谋，那师兄觉得我们两个现在该怎么办？”
“把他送回去？”鹿言歪头想着可行性。
楚允晏叹了口气，他说：“可以是可以，但是费了这么大劲才弄出来，什么都没干就丢回去了，也怪可惜的，之前林海对我……”
鹿言看楚允晏熟练地开始卖惨，他连忙说：“那就把他丢在这吧！设几个保护他的法阵，我们就走吧。”
楚允晏挑眉像是还算满意，鹿言于是又问：“你觉得呢？”
“听师兄的。”楚允晏说。
楚允晏熟练地设了几个法阵，又给林海贴了几张护身符，然后就拉着一步三回头的鹿言离开了。
鹿言都快走到剑灵峰了还忧心忡忡地，他问：“不会有事吧？”
“不会，我解开了他的五感，封印符还有一盏茶时间就消了，到时候他灵力恢复，一会儿就能自己跑出来。”楚允晏安抚地拍了拍鹿言想手背。
鹿言还是不太放心，犹豫道：“要不，我们等他回到主峰弟子宿舍再回去吧？”
楚允晏看鹿言实在担心，还是应了一声，带着鹿言回主峰弟子宿舍，可刚走到一半，主峰后山就放了求救烟花。
是林海放的。
鹿言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而后他刚要带着楚允晏跑去救人，就听见林海那个大嗓门嚷嚷着：“来人啊！有人夜袭主峰！掳走了江师兄！来人啊！救命啊！”
林海这几嗓子吆喝，把所有人都吆喝醒了，鹿言反应过来连忙推着楚允晏跑：“快，快回寒潭，被发现了就完了！”
楚允晏哭笑不得，他道：“师兄这下把我害惨了。”
鹿言又急又内疚，他说：“你先跑吧，等你出来了，我再补偿你！”
“那师兄说话算话。”楚允晏笑了一下，松开了鹿言的手，说着就要走。
整个万剑宗都醒了，眼看着要开始搜寻了，鹿言连连点头，推着楚允晏跑。
“师兄。”楚允晏走了两步，回头看鹿言，他郑重地说：“你不喜欢的事情，我不会做，所以能不能请师兄相信我，我不会成为魔，更不会害人。”
鹿言怔了片刻，原来楚允晏早就把他看穿了，他居然一直都……
他还没回神，楚允晏已经没了踪迹，而后褚寻就找了过来：“熹儿！”
褚寻看到鹿言好好地站在那，松了口气，又上上下下把人检查了一番：“吓死伯伯了，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伯伯。”鹿言对褚寻笑了笑，余光却一直注意着楚允晏消失的方向。
是啊，为什么不试着相信楚允晏呢？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楚允晏没有众叛亲离，没有被寒瞿君带入魔道，楚允晏不会成为那个魔尊楚允晏，他不会嗜杀成性了。
鹿言弯起唇，垂眸看向手心里楚允晏走前塞给他的香囊。
楚允晏，早就不是那个反派了。
他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