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岚清一举夺魁。
玄天剑宗的坐席上,季芙瑶如坐针毡,一时不禁后悔今日为何要来看筑基境决赛。
这时再想离开,倒显得自己心虚怕了郁岚清似的,只得低垂着头,希望所有人都不要注意到自己。
长渊剑尊看见她这副鹌鹑似的样子,眼底一暗,眉头不自禁地微微蹙起。他视若珍宝的徒弟,眼下却因为别人小心翼翼,他看得心下极不舒服。
各宗坐席上的人陆续离场。
郁岚清回到剑宗坐席,被云海宗主叫到跟前夸了几句,许诺回宗后给予重赏以后,便回到自家师尊身旁。
正准备跟着师尊离开,就见长渊剑尊忽地阻拦在自己身前。
对上那双仿佛带有谴责之意的眸子,她心下顿时涌起一阵强烈的烦躁与无语。
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对方为什么会拦下自己。
定是因为,刚刚她夺得决赛魁首,按照赌约赢了他那宝贝徒弟。
倒也有趣,她还没找上门让他们履行赌约,他们就先跑到自己面前来找存在感。
郁岚清的目光顺着长渊剑尊过来的方向,落在不远处一脸忐忑的季芙瑶身上。
心下“呵呵”一声。
想赖账,门都没有!
正欲开口,身旁师尊先一步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徒弟辛辛苦苦,为宗门博得荣耀。累了一天,正着急回去休息,长渊师侄这时拦下我们,是要有何指教?”
长渊剑尊不愿理会眼前这出了名的“剑宗滚刀肉”,可偏偏对方名义上辈分比自己高出一头。
见云海宗主等人都驻足朝这边看来,他眉头微凝,肃声开口:“本座有几句话与你这弟子说。”
“那你就说呗。”沈怀琢耸了下肩,大有一副“我看你能说出什么”似的样子。
长渊剑尊顿觉一口气闷在胸口,甚至思考自己或许不该在这时候找上郁岚清。不过,他不愿看徒儿继续为此事神伤、烦忧,还是早些解决了好。
“剑修不易,你能以如今年岁取得这般成就,于这一途天赋超于常人,今后若在剑术上有什么疑惑,可来凌霄峰寻本座。”
“呵,自个儿徒弟不好好教,还想教别人徒弟?”耳旁响起沈怀琢的冷哼。
长渊剑尊只当自己没有听见,右手掌心一翻,取出一只四四方方的铜制盒子,“这是本座偶然所得的一只阵盒,内有一套上古剑阵。”
“念在你今日夺魁,为剑宗取得荣耀,本座将此阵盒赠予你,望你好好珍惜、参悟。至于你与芙瑶先前那几句玩笑,就此揭过也罢。”
果然!
她说什么来着?
这对不要脸的师徒!
郁岚清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下意识就想要开口反驳。
这时,却察觉师尊轻轻扯了下自己的袖子。
侧身回头,看见师尊朝自己挤了一下眼睛,她立马心领神会。
面上的愤慨一闪而过,还来不及表现出来,就变成一副生疏的谦虚客套,“为宗门争取荣耀,是弟子应做之事,多谢剑尊赏赐,弟子回去后定好好参悟此阵,精进剑法,日后再为宗门效力!”
郁岚清挺直腰杆,声音朗朗。
至于长渊剑尊先前那最后一句隐晦的提醒,她却当没有听懂。
大大方方地收下阵盒,谢过长渊剑尊之后,便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季芙瑶,直言说道:“今日剑尊与季师侄都在,不妨就趁现在,季师侄履行我们当初的约定?”
“……”季芙瑶眼底闪过一抹错愕。
她当然猜到,自己师尊拦下郁岚清为了什么。
却怎么也没想到,礼也收了,郁岚清怎么好意思再开口让她道歉的?
“季师侄有何疑问吗?”郁岚清费解地问。
季芙瑶没有任何疑问。
剑宗坐席上所有人都停留在原地,驻足望着这边。无论她道歉与不道歉,今日这脸面已经丢完了。
眼见师尊面色不好,却似乎还想要开口对郁岚清说什么,季芙瑶心思一动,面带忐忑地主动上前一步。
“我本打算回宗后,再当着所有人的面履行赌约,不过既然郁师叔这么着急,那我现在开口也是一样的。”
说着她拱手一礼,深深朝郁岚清弯下了腰,“输给郁师叔,芙瑶心服口服。当日是芙瑶不知天高地厚,非要与师叔打赌,芙瑶在这里向师叔道歉,还望郁师叔原谅芙瑶。”
季芙瑶的腰弯下去,便没再直起,等着郁岚清上前扶她。
半晌却不见郁岚清有所动作。
“我们的赌约,赌的可不是这个。”
季芙瑶想要糊弄过去,让旁人误解当初的赌约因何而起,那可是万万不行的。
郁岚清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当日两人在万剑峰上的赌约,再度重复了一遍,末了看向脸色难看的长渊剑尊,“那日剑尊也在,可为我们的赌约见证。”
那日万剑峰上,也不单只有长渊剑尊和季芙瑶,还有许多宗门内的弟子,长渊剑尊无法说出反驳的话。
“季师侄,你该为当日辱我师尊之言,向我师尊道歉。”郁岚清的目光如有实质般落在季芙瑶身上,让季芙瑶再也无法闪躲。
季芙瑶顿时红了眼眶,小声抽泣。
断断续续地说道:“沈长老……芙瑶不是故意诋毁您,当初是有人拿您与芙瑶的师尊作比,芙瑶才顺着旁人直言说错了话。但不管怎么说,是芙瑶错了,芙瑶不该妄议您的不是……”
……
季芙瑶到底还是当着一众人的面向沈怀琢道了歉。
还有当初在万剑峰上,与季芙瑶一起背后诋毁沈怀琢的那几名弟子,一个也没躲过,挨个承认了自己的口不择言,大错特错。
沈怀琢没说是否原谅这些人的过错,只神色淡淡,挨个受了他们的礼。
回去别院的路上,郁岚清难得有几分忐忑。
刚才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季芙瑶逼哭了也没有放过对方,强压着对方将当日赌约中的内容,认认真真重复出来,再表明歉意。
师尊会不会觉得她太咄咄逼人了?
别人的目光她不在乎,她只在乎师尊对自己的看法。
“师尊……”
“徒弟。”
师徒俩几乎同时开口,沈怀琢像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两块玉简,“这是上古剑宗一位大乘剑修留下的剑谱与习剑手札,为师也是才想起来收藏中还有这两样,你且拿回去看看,应当比那什劳子剑阵阵盒有用。”
将东西递出去后,他想起刚才徒弟也喊了自己一声,疑惑着问:“对了,你方才想与为师说什么来着?”
手中的玉简明明不沉,落在心里,却仿佛沉甸甸的重量。
对上师尊疑惑的神情,郁岚清嘴角一弯,握着玉简肯定地点头:“师尊所赐,是这世间最贵重之物。”
贵重的,并非仅是玉简。
而是无条件的一片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