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定和呢?”
“他?昨天回来慌里慌张,也不说去哪里,我见邻村的人赶着马车来接他,就那么走了。
小秦同志你回来了,
这次呆多久?”
秦远山抬了抬眸,转过头对着一旁皱着眉头的灯芯说道。
“不走了。”
白卓眼眸里的光瞬间暗淡下去,肥皂泡在阳光底下被戳破,发出‘砰’的一声。
他的回答让白卓失落,而灯芯则是诧异。
两人不可能的主要问题就是身份。
他的职业,他的使命,他的家乡。
他总要离开。
而她只想留在靠山屯,留在大山,留在桂芝蝉花杜鹃身边。
她不可能跟他走。
可还是很喜欢啊,那就留下些回忆也成……
秦远山留在了大队,因为灯芯不让他跟着回家,虽然被驳回了求婚请求,但灯芯还是答应跟他在一起,只不过不想公开,只争朝夕。
她太过坚决,没办法,后面慢慢来吧。
他打定主意,一定有求婚成功的那天。
一夜未归,桂芝担心得不行。
车还没停稳,桂芝就从屋子里头匆匆走出。
昨天秦远山刚一走,她高兴得不得了。
果然还是回了,这回灯芯能高兴了。
自从秦远山离开,自家姑娘的心事她还是看得出。
这回能回来,那说不定以后都不走了呢。
可晚上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急得不行又跑去了大队。
秦远山也没回,她不敢往坏处想,只想着无论如何他都能护着她,就这么忐忑过得一晚上。
见灯芯像是没事人一样,这颗心才落地。
“咋一宿没回来?”
“太困了就睡了一觉,结果就天亮了。”
“那远山呢?找着你没?”
“嗯,他在旁边守着,怕我被狼叼走。”
桂芝把饭菜端上炕桌,榨白菜,鸡蛋酱,炒的土豆丝,还有煊呼呼的发面饼冒着热气,一直热在锅里。
“蝉花杜鹃呢?”
“跑出去玩去了,晚上还念叨你呢,咋还不回来,听匣子听老晚。”
灯芯坐在炕上这才发现一个收音机放在窗户台上。
筷子夹着白菜往裹着油光的鸡蛋酱里头沾了沾,放在嘴里,甜丝丝。
这是最后一颗冻白菜,天气越来越暖和,冻货已经存不住了。
又咬了一口宣软的发面饼,五脏庙这才消停了一点。
该说不说昨天真是体力耗尽……
她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眼里还盯着匣子,桂芝忙拿过来,扭开按钮,又拔出天线,传出说书声,又扭了下,又是二人转的唱词,热闹得不行。
看着桂芝的笑脸,灯芯都跟着开心了。
他比自己都细心,还能想到这一茬。
桂芝一天在家,炕上摆满了布料剪刀针线,一天都在做衣服。
灯芯想了想,如果建房子的钱还有余的话,先给桂芝买个缝纫机。
到时候听着收音机,踩着缝纫机,不错不错。
吃饱了饭先去了老许家炕上坐。
老许媳妇凤婶儿在和面,锅里咕嘟咕嘟煮着刚刚灯芯送过来的开江鱼。
柳根儿看着不大,肉质却细嫩,但是放点大酱一炖,别提多香了。
凤婶儿还去提了一块豆腐回来,放在一起,那个味儿让刚吃完饭的灯芯都咽口水。
炕上的老许在那拿着张纸写个不停。
建房子的所需材料、价格都写得明明白白。
红砖实在是有点难以实现,主要是没车拉。
靠着马车一车一车,人力物力翻倍,那就不是几个月就能成,起码一两年。
破屋摇摇欲坠,房梁上的木头都已经开裂,随时有垮塌的危险,四面墙壁的裂缝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
但是灯芯觉得有钱这都不是事,找到车那不就是一天就成的事儿。
只让老许把用工用料写出来,自己想办法。
炖得香气扑鼻的柳根炖豆腐被端上了炕桌,老许把写满的纸递给灯芯,脱了鞋盘腿坐到炕上,端起温好的酒杯,滋了一口。
灯芯一眼没看,把纸踹到兜里,筷子夹起炖好的柳根子,放到嘴里,香。
玉米面饼子冒着热气,簸箕里装得满满,也放到了饭桌上。
“灯芯,多吃点,这玉米饼子刚出锅,饼子嘎巴香完了,你就造吧。”
灯芯用手抓了一个,烫手是真烫手,香是真香,饼子上头金黄吃着甜香,下头铁锅烙得锅巴脆生生。
喝了一口酒的老许,筷子尖尖夹了一块软嫩的豆腐,吸满了鱼肉鲜味的豆腐,咸香味美,最为下酒。
咂吧一口又抬起酒盅,辛辣入喉,酒液如火线,顺着喉咙烧进胃里,老许的脸颊浮出两坨红来,一天的疲累在这一刻消解。
他呼出一口酒气,咂么咂么嘴里的滋味。
“你这盖房子非要盖最好的,花的钱可不少。”
“不少咋地,盖就盖好的。”凤婶儿在一边做着自己一口没吃,不停往灯芯碗里夹鱼,“那盖就往好了盖,咱靠山屯的脸面灯芯给撑起来~”
热气蒸腾,没喝酒的凤婶儿灯芯脸上也带着两坨红,凤婶儿的话甚得灯芯的心。
那钱都花了,要盖就盖最好的。
老许又端起酒杯,滋溜一口,“桂芝这回能过上好日子了,生儿子有啥用,还抵不上你这个丫头。”
灯芯夹了一块嫩滑的豆腐,吹了吹放进嘴里,满足的模样看的凤婶儿喜欢的不行。
“灯芯儿就是有出息,我要是能生个这样的姑娘,我睡着都得笑出声。”
“那你这肚子就光生儿子,咋不生个闺女给我。”
凤婶儿被说得一气,一筷子打在老许的脑袋上。
“你这黄瓜种儿,非要种出西瓜来,倒是怪我头上,你脸皮挺厚!”
灯芯在一旁看笑话,笑嘻嘻看着凤婶儿发威教训老许。
要是楚爱国还活着,是不是桂芝也会像凤婶儿一样,笑得开朗,有人欺负。
眸光暗了暗,又想起了秦远山。
也不知道他晚上吃的啥。
有没有好吃的柳根子,玉米面饼子,还有热炕头看热闹……
此刻秦远山只是耳朵发热拿着炉钩子扒拉柴火,火蛇窜出,熏得脸热热的。
食堂的大锅饭吃过他就坐在屋里,脑中一遍遍回想着昨夜的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