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耕书和张开阳相互笑了笑,便各自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随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位身着绯色官袍,约莫五十岁上下,面庞清瘦,双唇紧闭的中年男子稳步走上台来。
他就是临安府官学里的齐山长。
齐山长目光如炬,扫视台下一众年轻学子。
待台下稍微安静下来,他这才清了清嗓子,“诸位学子,今日策论,以‘灵江渠治理之策’为题。”
他微微顿了顿,目光望向远方。
随后便又收回目光,看着下面众学子,开口道,
“尔等皆为书院翘楚,饱读诗书,心怀天下。”
“望诸君以经世致用之才,呈上良策,解民生之困,兴社稷之业。”
“这不仅是一场策论比试,更是诸位展现抱负、担当责任的契机 ,切不可敷衍,当全力以赴。”
叽叽喳喳的考场瞬间安静下来。
随后学子们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眼神中满是跃跃欲试与紧张。
“山长大人,灵江渠地势复杂,听闻此前治理多次受阻。”
“不知可有过往方略可供参考一二,以便我们更全面思量?”
一个身形略显单薄的学子站起身,声音带着几分紧张。
“过往方略虽有留存,但成效不佳,此次便是盼你们能跳脱旧制,另辟蹊径。”
“不过,若有需要,策论结束后可至官署查阅。”
齐山长微微点头,神色稍缓。
话音刚落,后排又有学子高声发问,“山长大人,灵江渠周边百姓众多,治理时难免影响民生,该如何权衡?”
齐山长看向发问者,“这正是考量关键。”
“治理灵江渠,本就是为解民生之困,自然不能顾此失彼。”
“你们所提之策,必须兼顾当下与长远,既要有效治水,又要将对百姓生活的影响降到最低。”
考场内陷入短暂的安静,学子们纷纷低头沉思,旋即奋笔疾书,只余下笔尖摩挲纸张的沙沙声。
刘耕书深吸一口气,提笔蘸墨,略作思考后,便开始奋笔疾书。
他的笔触沉稳有力,时而停笔凝思,时而快速书写。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河防刍议》中的治水方法,以及自己之前在甘清县的所见所闻。
考场上,赵明诚却有些坐立难安。
他本想凭借华丽辞藻和旁征博引的典故来撑场面,可写着写着,发现那些泛泛之谈在实际问题面前显得空洞无力。
他不时偷偷瞥向刘耕书,心中满是焦虑与不甘,手上的笔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时间悄然流逝,日光渐渐西斜,考场上的氛围愈发紧张。
“收卷!”
随着监考夫子的声音在考场中响起,学子们纷纷放下手中的笔。
刘耕书轻轻放下毛笔,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心中有些畅快。
“师弟,答得如何?”
张开阳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尽力而为,听天由命咯。”刘耕书转身微笑回应道。
离开考场后,刘耕书回到住处。
他并没有像其他学子那样四处打听他人的答题情况,而是静下心来,回顾着自己的策论内容。
思考着,还有哪些地方可以改进。
接下来的日子,他依旧每天去藏书阁,一边等待成绩公布,一边继续充实自己。
烛火摇曳的官署内,几张酸枝木案上堆满了策论卷宗。
齐山长眉头紧锁,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眉间的沟壑却愈发深邃。
“多是空谈《禹贡》《水经注》,照搬‘疏浚筑堤’四字诀罢了,毫无新意,根本无法解决灵江渠的实际问题。”
他失望地摇摇头,随手将手中的策论卷子放下,那动作里满是无奈与不满。
“山长,请看这篇!”
一位夫子突然站起身来,手中的绢纸在烛光下簌簌作响,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激动。
“竟提出‘三时分流法’——春耕引支渠灌溉,夏汛开泄洪道,秋冬疏浚主河道。”
“更妙的是建议在淤塞段设水门十二座,以芦苇捆扎沉石为基......”
齐山长听闻,手中的茶盏猛地一顿。
泼出的茶水在青砖地上迅速漫开,形成一片暗痕,他却浑然不觉。
他迫不及待地接过策论,仔细研读起来,“采用竹笼装石法,费省工俭。若改良为铁网石箱,辅以......”
看到卷末工笔绘制的分流示意图上,连农舍田埂的避让都细致标注,齐山长不禁赞叹。
“取《河防刍议》古法却不泥古,更难得实地踏勘之苦心。”
“提议征募灾民以工代赈,每日发放粳米盐菜,这账目明细竟精确到每丈河堤!”
“如此周全的考量,实在是难得!”
齐山长目光紧紧锁在那份策论上,许久才缓缓开口。
“此子是谁?”
“见解独到,思虑周全,实乃不可多得的人才,灵江渠治理或许就指望他的良策了。”
他的声音中满是惊叹与赞赏。
旁边的夫子连忙翻找记录,“回山长,这是刘耕书的答卷,就是之前在甘清县待过的那位学子。”
“难怪,看来地方历练确实让他积累了不少实务经验,这才是真正心系百姓、学以致用的好苗子。”
齐山长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的光芒。
“山长,虽说这篇策论确实出彩,在众多答卷中脱颖而出。”
“但也有其他学子提出了一些新奇的想法,只是在细节上稍有欠缺,是否也可给予一定鼓励?”
“毕竟他们也用心思考了。”这时,另一位夫子犹豫着开口道。
齐山长沉思片刻,目光缓缓扫过桌上堆的策论,神色凝重。
“此次策论旨在选拔真正能解决灵江渠问题的人才,关乎万千百姓的福祉,标准不可轻易降低。”
“不过,那些有想法的学子,可记录下来,日后在官学中重点培养,给予他们更多的指导与机会。”
另一边,刘耕书在藏书阁内专心研读一本水利典籍,丝毫不知自己的策论已在官署内引起一番热议。
“哈哈哈,师弟,听说阅卷已经结束。”
“齐山长对你的策论赞不绝口!大家都在传,这次你肯定拔得头筹!”
张开阳匆匆赶来,满脸兴奋,还没进门就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