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空觉住持回答她。
“正是空隐住持。”
“空隐大师?!”谢夫人脸色霎时难看,不敢置信地惊呼道,“他竟亲自解签?”
闻此惊呼,殿内其他达官贵人也都眼热地看向谢笙。
“宫中来人,这空隐大师都避而不见,竟然为这么一个毛丫头解签?”
“是啊,好像是谢家的那个庶出丫头吧,真有福气啊。”
有夫人还上来与谢笙搭话:“姑娘,你是怎么让空隐大师替你解签的?”
谢夫人听不得这些话,隐晦地扫了一眼谢笙手里的签,眼中算计、不甘,都流于表面。
她忽地变了脸色,陪笑道:“既然空隐大师和我家二女儿有缘,想必和我的大女儿也是有缘的,不然请空隐大师再为我家璇儿解个签?”
空觉住持和气拒绝:“缘分一事,不能强求。”
谢夫人还想纠缠,可空觉却行礼,身姿轻盈地离开了越发熙熙攘攘的前殿。
见纠缠无果,谢夫人恨恨地低声道:“怎么什么好事都被这贱丫头轮到了。”
她暗暗剐了一眼谢笙,可又无计可施。
“夫人,平安符送来了。”
此时,云烟拿来寺庙开过光的香囊。
谢夫人此时提起了点精神,看向这些香囊时,她神色一变,带上了笑,对谢笙和谢璇和蔼道:“好了,解了签,心也安了。这个香囊里面呢,装着母亲为你们求的平安符,还有安神的草药,你们务必要每日佩戴在身上。现在就戴上吧。”
她催得急,谢璇立刻应道:“是,母亲心意,女儿们自当珍惜。”
谢笙也行礼谢过。
云烟本要把其中一个兰花图案的香囊给谢笙,却又忽地一变,将桃花的香囊给了她,把兰花香囊给了谢璇。
谢笙将这一切瞧在眼里,接过香囊闻了闻,用以安神静气的草药味扑鼻。
她抬眼,只见谢夫人正盯着她,微笑着道:“笙儿,你快戴起来吧,这桃花图案多衬你。”
“是,母亲。”
谢笙压下眼底深色,顺从地将香囊佩戴在腰间。
“施主,施主!请等等!”
从福果寺离开时,一个小和尚跑到谢笙身边,将一样捂得温热的东西递给了她。
谢笙接过,见是那一支模糊的签。
“住持让给的,请施主收下,”小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句,“日日行善,福果将至。”
他转身,轻巧地上了石子台阶,身影没入梅林。
谢笙远远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那背影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合,她似乎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听到了过往那泉响的声音。
她长叹一声,看向那模糊的签,道:“不破不立,不止不行。这话应当送给你自己。”
秋月不明所以:“小姐,您说什么呢?”
谢笙摇头。
秋月道:“那我们快赶下去吧,夫人和大小姐已经走下去了,莫让她们等急了,等会又要说小姐的不是——诶呀!”
只听秋月惊呼一声,一只黑影掠过她的视线,一口咬住了谢笙的签。
秋月尖叫:“小姐小心!”
谢笙因意外而往后一避,手劲一松,手里的签便被扯走了。她垂眼看去,那黑影正是玄猫,它死死叼住签左右甩着玩,时不时还用前爪拍打。
“哎呀,这大胖坏猫,居然跟到这来捣乱!”秋月恼怒道,“小姐,我帮你拿回来!”
“不必,”谢笙拦住秋月,平静道,“旧东西而已,它想要就给它了。”
她看了一眼玄猫,玄猫也盯着它。
谢笙似笑非笑道:“拿去吧,谁让你主子势力大。”
虽不知寒王要这旧签有什么用,不过定是给她找不痛快,这点程度,她尚且可以忍让。
经福国寺一行后,谢夫人和谢璇在马车上显然话少了许多。
路上越发颠簸,而人烟也逐渐稀少了。
谢笙掀开帘子,遥遥地见那有个庄子,一行十数人在庄子门口守着。
“谢槐,珠儿可好些了?”
刚下马车,谢夫人便急切地问起谢珠的情况。
打理庄子的是谢夫人家的出了五服的远房亲戚,谢槐,他殷勤地接了谢夫人下车,闻言,犹豫道:“夫人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谢夫人一听便知情况不妙,神色沉沉。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谢笙,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压低声音道:“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
“放心,夫人,”谢槐很上道,凑近了谢夫人,用鼻子嗅了嗅香味,才低声回答,“那年的楚姨娘怎么处理的,您是见过我们办事的,庄子上都是签了死契的下人,保准传不出消息。半个时辰后东窗事发,她怎么也逃不掉了。”
谢夫人“哼”了声,慢声道:“楚姨娘是自己不检点,羞耻自尽,可不是什么处理。”
谢槐立刻改嘴:“是,夫人说的是,是自尽。”
谢夫人放不下心,叮嘱道:“这贱丫头很是有些机灵,你们可小心了,别让她发现了马脚。”
谢槐连连点头,余光瞟到了谢夫人丰腴的身上,咽了一口口水。
谢夫人皱眉,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呀,打什么主意?放尊重些。”
谢槐感到那女人指头伸过来的时候带了一阵香风,点在额头上软软的、痒痒的,一点也不痛。
他低下眼睛,目光又黏在了谢夫人的裙摆上。
那头谢笙见他们谈话,只装作不知。
她余光瞟见玄猫从马车下盘中跳出来,融入阴影。
过一会,庄子上的人把谢府一行人带入房间内休息。
谢夫人、谢璇房间挨着,位于东侧面,谢笙的房间在宅院西侧面,而谢珠住在一间单独隔出的小院子里。
秋月帮谢笙放下东西,嘟囔着:“这屋子好冷,闻着还有股怪味。”
谢笙扫过桌上的铜镜,墙上挂的镇门神,并不言语。
不多时,一个庄子里的婢女进来送新鲜瓜果,另有一个婢女送来新鲜花束。
送花的婢女恭敬道:“二小姐,这屋子久未住人,还是有些陈旧味道,这花是今日刚摘了,最是清香,有助于安神。”
谢笙上前摸了摸花瓣,触碰时小心地避开花蕊。
她说:“确实是香味怡人。”
她又看了秋月一眼,秋月立刻上前递赏钱。
“谢过二小姐。”
等婢女们退下,谢笙压低了声音,对秋月道:“你等会趁人不注意,把这花的花蕊都摘了用帕子包好给我。切记,摘干净,你再把手洗干净。”
秋月一愣:“啊?”
她摸不着头脑,但她有眼色,瞧了一眼那开得正好的花,用气声道:“小姐,你刚刚还说香味怡人呐。”
谢笙瞧了眼窗外,只见人影一晃而过。
她恢复正常音量,说:“这味道是安神呢,秋月,服侍我上床休息,睡一会,晚些再去看三妹妹吧。”
秋月茫然地配合她:“是啊,小姐,福国寺上上下下这么多台阶,你肯定是走累了,快躺下吧。”
谢笙又咳了咳,说:“不知怎么,身体很是惫懒。秋月,你等会去厨房煎一碗热茶来,莫经了旁人的手,你亲自煎,知晓了吗?”
秋月应:“是,小姐,只是煎茶要半个时辰呢。”
谢笙将衣物摩挲,模仿出脱了衣物的声音,边回:“正好我睡半个时辰,你再来叫醒我。”
秋月颔首,小心地靠近花瓶,摘下花蕊包在帕子里,又掖好递给谢笙。
谢笙借机对她道:“有人要对我下手,我自有办法,你装作无事去煎茶便是。”
秋月担忧地点头,深吸了口气,打开门,扬声道:“那小姐我去给你煎茶,你好好睡着,半个时辰后我再叫醒你。”
门“嘎吱”一响,屋内只剩下谢笙一人。
这间屋内出奇阴冷,光也透不进来,虽是无风,可床帐却隐隐地飘动起来。
窗门处立着一道猫影,似乎直勾勾地盯着屋内。
谢笙看向无人处。
桌上的铜镜映出谢笙与另一苗条女子的身影。
——除她以外,这还有一个鬼。
“如何?”
那头谢槐听了下人的汇报,满是横肉的脸上挤出一个得逞的笑。
“好好好,这谢二小姐也不如夫人说的那么聪明啊,”他眼珠子骨碌一转,淫笑道,“不过看着柔柔弱弱、白白嫩嫩的,还挺对我胃口。”
刘车夫劝道:“谢少爷,还是不要踏这一滩浑水,便按夫人所说,让那几个农夫去完事了便是,也好拿他们几个交代。”
谢槐不以为意:“楚姨娘那次不就这么干了,这么多人,她又昏着,记得什么。便是她说了,也只当是疯话,咱们这庄子是个铁桶,有冤枉也得吞下去。老刘,你不快活,莫要拦了我去快活!”
他凶狠地瞪了一眼刘车夫。
刘车夫见此,也不好再劝。
谢槐得意地笑起来:“好了,把那几个农夫喊过来吧,这遥城里细皮嫩肉养出的官家小姐,真是便宜他们咯。”
他指使刘车夫道:“你再去告诉夫人,半个时辰后来西侧屋子捉人,她必能看见她想看见的。等夫人看满意了,再叫签了死契的下人把院子围了,一只蚊子都不准放出去,知道了吗。”
刘车夫应了是,走出门去。
过了一会,几个长得凶神恶煞、身躯如熊的农夫正站在门口,他们眼中掩不住邪光,一看便是做惯这事。
不久,庄子上的刘妈妈过来说:“药起作用了,二小姐睡下了,睡得可沉呢。”
谢槐“嘿嘿”一笑。
“走吧,今天开开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