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丈雪崖,万里长城;烽火狼烟,将士热血。
“砰!”
桌椅撞击的声音响起,众人却仍然回不过神,便是谢夫人、谢璇与谢珠,也久久无法说出一句话。
“不可能。”顾鸿叶猛然站起,说出这一句话。她喃喃着,一双狭长的眼紧紧地盯着那被风雪掩盖的亭子,瞳孔收缩,眼眶微微泛红。
琴音已消散,可她却直直地愣了许久,思绪千转万变,又长长地吸了口气,低声道:“……这不可能。”
在场没有人明白鸿叶公主为何如此激动。
“这,”太平郡主虽是严苛,又十分看不起谢家,却在此时也真心实意地感慨,“这真是谢二所弹奏的吗?雪中行军,人定胜天,这其中格局,绝非一般闺秀女子所有!”
她对顾鸿叶道:“公主久经沙场,定也是体会到了这般情怀吧。”
“……是。”顾鸿叶微微颔首,敛去眼中泪光,长抒一口气,缓缓坐下,温声道,“极寒之地,雪中难行,战士们之无畏与艰苦,实在触人心弦。难得在这遥城温暖之地,也有人能意会。”
众人惊醒,纷纷倒吸一口气。
“我在遥城中从未听到过这样的演奏,这琴音绝不输于谢璇、谢珠二人啊!”
“是啊,单论意境,也许——”
谢珠的脸色霎时苍白了。
只见一直态度漠然的宁远卫捏紧了拳头,锋锐的眉眼透出一丝不敢置信。
他身为将士,最知道戍边之景。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亭子中的瘦弱身影——可这闺阁中弱不禁风的女子,又是如何知晓那茫茫雪原上的热血豪情?
“……”谢珠一转眼,便看见心上人直勾勾地盯着她最厌恶之人。
她心口一堵——宁远卫从不屑于看任何女子一眼,只对她稍显特殊。
可如今——
谢珠心中嫉妒之火熊熊燃起。
一贯清高的谢璇也再也无法平静,她懂琴,自然能听出这一曲造诣之高。可她咬着下唇,强忍那忽而起伏的陌生情绪——从无敌手的她竟然被比下去了!
“啪!啪!”
她扭头,见从头到尾都面色平平的慕容瑶岑竟鼓起掌来——谢璇生起了极大的危机感。
“慕容大师竟鼓掌了,可见谢二姑娘这一曲真是弹得极好啊!”伯爵夫人也鼓起掌,笑着高声道。
谢夫人脸色变幻不定,十分压抑。
怎么可能,她的女儿竟然被这个庶出的小丫头片子比下去了!
“可我听说,谢二姑娘在府中学琴时,因病缺席,半途而废,”侯爵夫人眼看情势不对,出声道,“怎地忽然有了这般好琴技?”
谢夫人站起,行礼后苦笑道:“笙儿在府中从未认真学过琴,府中乐师皆可作证。作为母亲,我竟也不知她有如此能力。”
“是呀,确实是奇怪,”世安侯爵夫人连忙附和道,“这谢二姑娘自小长在遥城中,家中又无武将,怎么能写出这种曲子。”
明珠郡主眼珠子一转,温和道:“我也觉得奇怪,这曲子意境极好,可谢二姑娘技巧却显得有些生疏,像是弹奏了他人的曲子一般呢。”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我也觉得不和谐,这谢二别说是边疆,便是家门也不出,怎么会知道什么边境雪景,难道是这谢二凑巧背了他人的谱子……”
“难怪,你看她谱曲时悠哉悠哉,原来是早有准备呢!”
“这就对了,我就说她怎能比得过谢珠和谢璇呢!”
侯爵夫人清了清嗓子:“好了,各位肃静。”
等众人安静下来,她朗声道:“我大罗国一向强调公平公正,决不许抄袭作弊之风猖獗。”
此时,谢笙才在秋月的扶持下回到楼阁之中。
风雪过大,亭中并无太多遮挡,她冻得唇色苍白,双颊却显出异常的红来,十个手指更是肿胀。
却听侯爵夫人迎头便是质问:“谢笙,你可知错!”
秋月一愣。
她家小姐弹得那么好,不夸就算了,哪儿错了。
另一谢笙更是一懵,随即害怕地道:“徐笙笙,完了,她们肯定是发现不对了。”
“咳咳……”谢笙倒也不慌张,像是早料到了这般局面。
“小姐!”秋月着急地给她拍背顺气。
谢笙不跪,也不急着解释,待咳嗽过去了,缓缓顺了口气,道:“侯爵夫人,不知何错?”
“乱我赏雪宴之清风,败坏谢家名誉,”宁紫绛高声道,“你大错特错!”
她不愿信谢笙能写出如此气度的琴曲,急迫道:“快说!你是从何处抄来的曲谱!”
见谢笙喘气微微,十分虚弱,秋月正想帮谢笙反驳,只听谢笙又咳嗽一声,不急不缓道:“可有证据。”
见谢笙如此顽固不化、死不认错,侯爵夫人冷冷道:“还在负隅顽抗!罢了,谢笙,我原想给你一个认错的机会,可惜你死不悔改。我以赏雪宴主办之名,取消你的参赛资格!”
此言一出,众人表情不一。
忠厚伯爵夫人嘟囔道:“这还没定论呢,怎么就取消人家资格了……”
“笙儿,你还是坦白为好,我一直教你们,人品是最为贵重之事,不能为了贪图名誉,而弄虚作假呀!”谢夫人捂着心口,痛心疾首道。
谢笙抬眼看她,淡淡道:“母亲可有证据?”
“我们一同在府中学琴,二姐姐,你称病不学,连对谱演奏都只学了一点皮毛,”谢珠面色为难,像是大义灭亲般,不忍道,“我知晓你想要挽回声誉,却不能用这般的法子呀。”
“我称病不学?”谢笙见她们几张嘴叽里呱啦,只付之一笑,“那我便言三妹妹蒙面舞一事,实则是有人替你登台,绝非你在起舞。”
众人霎时哗然。
没想到还能听一听谢珠的丑事!
“什么?你这是血口喷人!”谢珠瞪大眼睛,愤怒道。
她连平时的亲和笑容都装不下去了,面色极度难看,但情绪如此激愤,又隐隐约约似乎有些可疑。
可底下竟然有人窃窃私语:“难怪谢珠每次都要蒙面,原来是找人替之啊。”
侯爵夫人也抬眼瞧了谢珠一眼,见她面色激愤,忽而若有所思。
“休要胡说!”谢夫人也急了,“珠儿何须如此!证据呢!”
“母亲此时倒想到了证据。”谢笙不与她们争辩,向主座的几人行礼,扬声道:“我与三妹妹一同在府中,若是她说我称病不学乐理,那自然我也能说她实则不擅舞蹈。岂能听信人言?”
“人所见并非事物全貌,便是官府也要人证、物证俱全,否则便是偏听偏信,还请侯爵夫人收回成令,以全我大罗国公平公正之理。”
侯爵夫人面色一凝:“你——”
气氛在此时仿佛被冻结了一般,凝固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
忽地,少言寡语的慕容瑶岑出声。
她起身,放下小猪茶宠,整了整衣袖,对谢笙道:“你我有缘,可入我门下。”
“什么!”
一语惊人,所有人都难以相信地看向慕容瑶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