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天降奇兵。
谢尚书一喜,赶忙道:“来得正好,快,快让人进来。”
话音刚落,人影便已经到了他眼前。
谢尚书吓得捂着胸口倒退两步,只见一位身着黑色官服的年轻男子无声无息地站在他面前,眼神中带着一丝冷峻,正是今日上午离去的鸣蝉。
“鸣蝉先生,您怎么来了?”谢尚书换了一口气,迎上去,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喜,“不不,我的意思是,您来得好。”
鸣蝉直言:“我听说镇国公来访,特地带来王爷的口信。”
“哎呀,太好了,来得正是时候呢,”谢尚书急忙引着鸣蝉走到宴客厅前,他不敢进门,对鸣蝉道,“先生您进去吧。”
鸣蝉单手扣住腰间的剑,大步流星地跨入门口。
“嗯?你是何人?”镇国公高坐上座,居高临下地扫过了他一眼,不悦道,“我正与谢二小姐谈事,为何打扰?”
鸣蝉一言不发,用目光上下确认了谢笙的完好无缺,冷淡道:“寒王殿下口信,让我带谢笙小姐去茶楼叙旧。”
“寒王?”镇国公的语气变得谨慎,带着一丝试探,“你是他身边的?”
他微微抬眼,打量鸣蝉,察觉出了此人站姿的不一般,又想起宫宴时站在顾鸣寒身后的确实是一个黑衣侍卫。
镇国公坐直身子,道:“那便请你稍等片刻,我还有话要与谢二小姐说。”
鸣蝉拒绝:“不行。”
他修长有力的尾指按着剑鞘,蓄势待发,眼神却与动作截然不同,十分冷静,语言更是平淡而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现在。”
镇国公并未从眼前的年轻侍卫身上感受到任何杀意,可他的目光落在鸣蝉的剑鞘上,却从后脖子处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金色猫首——寒王麾下有一支神出鬼没的杀手,传闻中只在夜间行事,取人性命而不留痕,名为鬼卫。
这金色猫首正是鬼卫的标志。
——寒王竟然派鬼卫来保护谢笙?
难道谢笙所说的是真的?
寒王真的对谢笙情有独钟?可在宫宴上,寒王分明更想要的是谢家大小姐谢璇。
“混账!”华阳郡主心直口快地怒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奴才竟敢和我父亲叫嚣!”
“不,”镇国公缓了口气,忽而面色一变,笑道,“寒王殿下如此重视谢二小姐,实在是她的福气,那我们也不多打扰。”
鸣蝉点了点头。
谢笙见鸣蝉这阵势,竟然把镇国公都吓到了,心中奇怪。
“父亲!”华阳郡主不敢置信地出声,她不理解为什么打道回府,计划可还没成功,“我——”
镇国公摇头:“好了,今日就到此为止。”
他见这鬼卫亲自到来,心中就有数了。他知道寒王的手段,若是寒王真的对谢笙有意,他再对谢笙出手,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谁人不知,这大罗国看似是皇上的天下,可西北却以顾鸣寒为王,要挡住西北山脉外虎视眈眈的外敌,都要靠顾鸣寒。
他镇国公虽是禁城禁卫统领,但要真的和顾鸣寒较劲,那就是和整个西北的数十万将领较劲。
他担不起这个后果。
“华阳郡主不必担心,”谢笙此时出声,“寒王才貌双全,是我中意的郎君,我自然会好好珍惜他,与他举案齐眉,不会嫌弃他的腿疾。”
听到“腿疾”一词,鸣蝉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华阳郡主的脖子上。
“……那便祝你们白头偕老,”镇国公见谢笙话锋尖锐,连忙护住自己的女儿,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谢笙微微点头,道:“镇国公慢走。”
镇国公带着华阳郡主离开了谢府,鸣蝉则留在了宴客厅内,与谢笙对视。
“你怎么会这个时候来了,”谢笙轻声问道,“寒王让你来的?他又想做什么?”
鸣蝉向她行礼:“二小姐,王爷请你去喝茶。”
“喝茶?我,和他?”谢笙挑眉,奇怪道,“他到底是什么毛病?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他打算在茶里下毒,还是打算把我抓起来杀?”
鸣蝉诚实而平静地道:“若是王爷想杀二小姐,现在您的人头已经落地了。”
他说这话时,手依然放在剑鞘上。
谢笙见此,叹了一口气。
这一对主仆,主人呢,奸滑,扭曲,仆人呢,老实,也扭曲。
镇国公和华阳郡主离开后,谢夫人也跟着谢尚书匆匆走进了宴客厅。
她的脸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看到谢笙安然无恙,微微一愣,随即挤出一丝笑容:“笙儿,你没事?华阳郡主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谢笙收敛了脸上的无奈,微微一笑,道:“镇国公与华阳郡主是来祝福我的,母亲不必担心。”
谢夫人皱眉,难以相信地道:“华阳郡主没生气?别怪母亲,母亲只是有些担心你,毕竟华阳郡主爱慕寒王人人皆知。”
谢笙轻声咳了咳,抬起手指柔弱地指了指鸣蝉,道:“母亲,他是寒王的侍卫,会好好保护我的。”
“哦,鸣蝉先生,”谢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到底是气不过,忽而道,“可是啊,笙儿,我今日见那宁小侯爷来找你,听闻闹得不是很愉快,你往日与宁小侯爷之间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可要理干净才是。”
这回不用谢笙开口。
谢尚书“啧”了声:“行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当着鸣蝉先生的面说什么呢?你要毁了笙儿的名声不成?”
谢夫人也知道自己失言,可她就是看不得谢笙过得如此滋润惬意。
而她的珠儿却葬身火海。
凭什么!
“父亲,母亲,”谢笙对谢府这一帮人已经没有任何期待,她行礼道,“寒王请女儿叙旧,已经耽误许久,女儿便先出发了。”
谢尚书连忙道:“快去吧,让管家给你套最快最好的马车。”
谢笙离去,鸣蝉跟在她身后。
谢尚书收起笑意,皱眉瞪向谢夫人:“你怎么回事?别再为难笙儿了,都是我们谢家的女儿,你何必这么咄咄逼人,笙儿以后就是侧王妃了。”
谢夫人委屈道:“我不过是好意提醒罢了,她自己和宁小侯爷勾搭不清。”
她又冷哼道:“再说了,侧王妃有什么得意。璇儿可是被封为了贵人,是宫中的小主,往后谢笙见了璇儿,还得请安呢。”
“别说了,”谢尚书叹气道,“你啊,女人啊,小肚鸡肠,鼠目寸光!”
谢夫人撇了撇嘴,刚想说话,便见王妈兴奋地进来通报:“老爷,夫人,宫中来人了!”
“哎呀!”谢夫人脸上的阴云一扫而空,兴高采烈地道,“一定是宫中给璇儿的赏赐和册封的圣旨吧!”
她跺脚,不解气道:“可惜了!就该让谢笙那妮子看看,真正的富贵是什么样的,定是比那寒王的聘礼好上千倍万倍!”
秋月好不容易等到谢笙出来,她关切地看了谢笙全身,举起伞,将谢笙护在阴影下。
一回头,她看到那一道修长黢黑的身影,吓出一个激灵,嘀咕道:“这是谁呀,小姐,要一直跟着我们吗。”
谢笙安抚她:“侍卫,很安全。”
她上了马车。
不远处传来马蹄声,谢笙掀开门帘,见一辆禁城中的马车正往谢府门口来。
她放下门帘,不再看。
“……钦此。接旨吧,谢大人。”
听完圣旨,跪着的谢尚书和谢夫人身躯一震。
谢夫人脸上的喜悦和期盼全都化为泡影,嘴角肌肉一垂,扭曲成了崩溃。
“——璇儿,被打入了慎刑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