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那里?”谢笙大声问道,试图用声音吓退隐藏在暗处的人。
禁城如铜铁砌成的堡垒,无缝可入,处处是皇家禁卫,怎会有这般形迹可疑之人进入?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极其轻极其阴森的笑声。
“谁!”谢笙霎时抬眼,厉声喝道。
天空昏暗,几个乌鸦般的黑影从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后窜了出来,恰好落在她身前、身后,将她团团围住,让她无路可退。
这些人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你是谁?为何要拦住我?”谢笙心中虽然已经有了猜测,表面上却强装镇定,声音中透出一丝颤抖,“这可是在禁城之中!你们如此鬼鬼祟祟!禁卫!禁卫!”
她假装慌张无措地向四处高喊:“禁卫在何处!”
长街上空空荡荡,十分古怪。
“怎么会,”她索性装到底,畏惧地退后一步,倚靠在朱墙上,“你们,你们究竟是谁?!”
其中一个身型松垮的黑衣人从长街尽头的暗处走出,对谢笙冷笑一声:“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真的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嫁给寒王吗?”
那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十分嘶哑,却依然透出古怪的尖细,有些耳熟。
谢笙打量对方时,面上装出惊讶,沉声道:“你们冲着我和寒王的婚事来的?难道是谢家的死对头,竟要对谢家赶尽杀绝?我绝不会让你们得逞!”
那黑衣人嘶哑地笑着:“放心吧,没了你,谢家依然会好好的……”
谢笙一边慢慢抵住墙,一面看向对面墙上——不知何时,云儿被拉成了细长的条状,起风了。
“好了,别废话了。”领头的黑衣人身型修长挺拔,冷声道。
他斜过眼,四周的黑衣人猛地向谢笙扑去。
谢笙心中一紧,迅速闪身躲避,但黑衣人的动作却异常敏捷,瞬息之间,已然抓住了她的两只大臂,将她反擒在地。
谢笙膝盖一软,“呃”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寒光一闪,谢笙感到一阵刺痛,她低头看去,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袖。
她咬紧牙关,忍住疼痛,抬眼似乎十分愤怒地瞪着那身型松垮的黑衣人。黑衣人紧紧地抓着一把短匕首,兴奋地喘着粗气。
虽然黑衣人蒙面,但谢笙依然可以看见这一双满是血丝的狰狞的眼里,熊熊燃烧的仇恨之火。
火。
谢笙佯装畏惧地垂眼,心中已然有数。
果不其然——
“滚开,”领头的黑衣人立刻上前推开了这个伤害谢笙的黑衣人,严厉道,“我们的任务是活捉她,不要做多余的事。”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你们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们……”谢笙捂住自己的小臂,带着生硬的哭腔问道,仿佛还十分不甘心地试图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谢笙的哭很拙劣,但黑衣人们对她实在轻视,竟一个看穿的都没有。
黑衣人没有回答她,行动十分利落地将她的手腕捆起。
谢笙感到一阵疼痛从手腕传来,她别回头看了一眼束缚的绳结——这种束缚方式在她的认知中,只有一个组织会。
那就是顾九玄的亲卫。
她就算发挥全力,一个人也根本不是这些精心培养的杀手的对手。然而,她仰起头,看向宫墙。
一截毛茸茸的黑色尾巴勾了勾。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突然传来。
“有人!快走!”黑衣人们齐齐一惊,迅速都站起身来准备撤离,最靠后的黑衣人将谢笙手上的绳结紧紧地拽在手中,哪怕面对意外也并未慌乱。
谢笙绷起身,让黑衣人无处下手。
她知道,她的救援来了。
“找死!”黑衣人却低头冰冷地扫过她的头顶,呵斥道。
谢笙感到一阵剧痛,她的腿被黑衣人狠狠地踢了一脚,刀片刺破肌肤的冰冷和刺痛让谢笙心中一冷,她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险些失去意识。
这群亲卫鞋子上探出的刀片有用以麻痹人身体的毒。
谢笙果断而狠戾地咬破自己的舌尖,剧痛让她霎时清醒,湿润和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她倒抽着气,尽力强撑着保持清醒。
黑衣人伸手试图将谢笙扛在肩上。
“何人竟敢在禁城内强抢良家妇女?!”
一道比谢笙的哭腔还要浮夸的愤怒声音突然从天而降,像是咿咿呀呀的戏腔,打破了长街的肃杀氛围。
黑衣人被这浮夸声音吸引之时,黑衣的削瘦侍卫从天而降,他刺杀的动作毫无赘余,每一个动作都敏锐无比,直直穿过护卫,冲着谢笙杀去。
抓着谢笙的黑衣人下意识帮谢笙挡下这一击,却见面无表情的袭击者眼中眸光一闪。
他瞳孔骤缩,心道不妙。
可已经迟了,这黑衣侍卫并不是要杀了谢笙,剑锋一转,瞬间割去了谢笙手上的绳结。
刚刚还柔弱无比的谢笙就如装死的兔子,一瞬弹跳起来,脱离了黑衣人的控制!
“不好!”
为首的黑衣人却拉住想要追击的同伴,寡淡的眉眼蹙起,快速扫过长街另一头赶来的敌方后援,以及眼前实力深不可测的先锋。
这次任务是秘密任务,他们的身份不可暴露。
那就按计划,让这个蠢货断尾吧。
他看了一眼身型松垮的黑衣人,瞬间下了决断:“撤退!”
“是!”黑衣人们令行禁止,霎时敏捷地跳上宫墙,如一阵黑色旋风般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寒风刮过长街,局面霎时翻转。
忽然间形影单只,身形松垮的黑衣人一愣,得意的笑容僵在嘴角,她仰起头看向黑衣人们消失的墙头,像个笨重的黑石头,震惊地跳脚道:“等、等等!那我呢!那我呢?”
“救我,我上不去啊!”
她喘着粗气,逐渐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绝望地回头,看着逼近的黑衣侍卫和已经到达眼前的数十个骑在高马上的黑衣侍卫,还有远处慢慢悠悠地被推过来的轮椅上那修罗含笑的面容。
阴影覆盖在她的脸上,她忽地“呃”了一声,白眼一翻,竟吓得昏死过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鸣蝉,把她面罩摘了。”谢笙谨慎地走近,轻声道。
鸣蝉蹲下身子,探了探黑衣人的鼻息,又仔细地把脉,才扯开黑衣人的面罩。
一张极其苍白浮肿的脸骤然出现在谢笙视线中!
是谢夫人!
她可怖地翻着白眼,像是将死的螃蟹,恶臭的白沫从她嘴角溢出。
“你怎么样?”阴影落在了谢笙身上,谢笙抬起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顾鸣寒。
“尚可,”谢笙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淡淡道,“如我所料,果然是顾九玄的手笔。他想强抓我入宫,霸占我的嫁妆,但他又是个畏首畏尾的人,肯定考虑了失败的可能性。为了不暴露他的亲卫,把憎恶我的谢夫人骗来加入,如此,便可把责任全部推在谢夫人身上。”
她还在说着些什么,可顾鸣寒的眼神落在了她染红了的衣袖和苍白的面容,面容逐渐冷冽,他忽地打断她:“你受伤了。”
谢笙诧异地抬眼,看了看顾鸣寒,可顾鸣寒的面容却有些模糊,她皱眉,强撑道:“如今活捉谢夫人,我们要利用她和我在宫中遇刺的事实,向顾九玄敲诈一笔钱财……”
她忽地踉跄一下,跌倒在地,一阵极度的疲惫袭来,像是有人拿被子拢住了她的头。
“我……”
她揉了揉眼,张唇,却似乎发不出声音:“中麻药——”
天旋地转,昏暗的天色漫进红晕,顾鸣寒那张冷白如雪的面容仿佛生动了起来,但看不太清,他垂首在急切地对她说什么,可一点也听不清了。
这亲卫的麻药,果然是——
下一瞬,谢笙只感到自己落入了冰冷的玉石中,意识沉入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