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欢买来的那本刑律的书籍不过是精简版本,拢共只有二三十页纸,想来应当是给参加科举的学子们用作日常读物的,与刑部那些动辄几十卷的厚重藏书可比不得。
在回程的牛车上,木清欢已经寻到了自己想要了解的内容,将那几页通读了两三遍。
末了,她合上书本,又瞥见楚念旬正坐在对面看着自己,突然就对着他挑唇一笑,“看来,狗咬狗这法子还真的可行。”
“哦?那你打算如何做......说来听听?指不定我也能给你想些法子。”
楚念旬虽说有些担心她又准备闷不吭声地干一票大的,可见木清欢这会儿心情甚好,也不愿扫了她的兴。
可木清欢到了这会儿,却一点都不着急了。
她将书本放好,悠闲地往板车上的箩筐边一靠,坏坏地道:“且等个几日,先让罗进一个人在牢里面乱了阵脚,我再朝他抛出那根「救命稻草」之时,他才会牢牢地抓住啊。”
他们不知罗进如今在牢里究竟如何,可另一个人着急,他们倒是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李老头的驴车终于回到了山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木清欢跟在楚念旬的后头从板车上跳了下来,正准备回身去搬那些箩筐之时,就看见玉娘快步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似乎是在此等待已久了。
“妹子,旬兄弟,你们可回来啦!”
“玉姐有什么事吗?”
木清欢觉得有些奇怪。
今日他们离开之时,不是恰好碰上了玉娘进林子挖野菜么?她应当是知晓今日他们往府城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才是啊。
玉娘走到跟前,还往那筐里好奇地看了看,便道:“我半上午回来之时,正巧看见一个人在你们屋门口转悠,上前一问才知道是你娘呢。我说你们不在,她还十分着急的模样,请她进屋喝口茶她也不去,急匆匆就走了。我瞧着,应当是有什么要紧事寻你呢。”
“哦,知道了。谢谢玉姐!”
木清欢随口答道,却半分都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转身就去处理今日买回来的那个牛胆囊。
玉娘并不知晓木清欢娘家人之间的这些龃龉,见她一副对此事爱答不理的样子,心中颇有些莫名。
——她娘来寻,怎的瞧着她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可玉娘也不过只纳闷了一小会儿,便被木清欢手上的东西吸引去了注意。
“妹子,这是啥东西?闻着腥得很......”
“是准备给夫君治眼睛的药。”
“啊?这......这玩意儿能往眼睛上糊?”
玉娘简直有些难以置信,已然将自己代入了病人的视角,只听得眉头眼睛都皱到了一堆。
“我也拿不准,不过此物清肝明目是没错的,试试总是好的......”
木清欢根本不指望这些山民能懂得多少医理。
若是李老头问起,她多少还愿意回答一二,若是跟旁人说了,只怕今日入耳的,睡一觉人家就忘了个干净。
玉娘将消息带到便回了家,木清欢这才取了一把锋利的刀开始处理这牛胆。
这胆囊鼓鼓硬硬的,木清欢将它整个放在一个陶碗里,而后小心地用刀尖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里面蓝绿色的胆汁一下就流了出来,顿时一股比方才还强烈许多倍的腥臭扑面而来,呛得木清欢整个人都往后躲了躲。
待那气味飘散,她才伸手往胆囊里头摸去。
不一会儿,几个状似蛋黄的小疙瘩便从里面滚落了出来。
“真的有!”
木清欢忍不住惊叫一声,取来水挨个冲洗,再对着油灯的光一瞧。
“这就是你说的珍奇好药?”
楚念旬还没见过这等东西,有些好奇地探了个脑袋来看。
“这叫牛黄,是牛胆里面的结石。可凉血止血,解热毒。若是搭配上胆汁,药效会更好。”
木清欢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看了看楚念旬近在咫尺的脸,轻声道:“说不定,你的眼睛真的能治好呢。”
若是放在原先,木清欢可是不敢随随便便说这种给人希望的话。
楚念旬的眼睛瞎了许多年,这期间也不是没瞧过大夫,可任是谁都没辙,连药都不给他开,只劝他好生习惯便是了。
如今自己已然给他的病情找到了个突破口,眼下又有好药在手,这如何能让木清欢不激动?
楚念旬如今倒是心如止水了一般,可看见自己的娘子竟因为他有希望痊愈而这般开怀,心中顿时也动容了起来。
他微微一笑,慢慢朝着木清欢靠近,嘴唇轻轻地在她的额上如蜻蜓点水般拂过。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叫木清欢浑身都僵硬了,傻在原地已然忘记动弹。
二人之间顿时像是被一层雾气笼罩了一样,周遭的温度都好似上升了一些。
可就在这良辰美景的旖旎时刻,却偏偏有那么些个不长眼人的喜欢来扰人安宁。
李万菊等待了许久无奈归家,到了傍晚依旧不死心,这会儿又杀了回来。
一上山就看见蹲在门口的木清欢,顿时就扯着嗓子骂上了。
“你兄长如今都进了大狱,你倒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逛个大集一整日才回来,真是个没良心的!”
木清欢没打算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毕竟这事儿昨日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她没道理不知晓。
她正打算站起身来同李万菊好生交锋一回,可还未起身,就感觉耳边嗖地飞出去了个什么东西,直接钉在李万菊身后的那棵大树上,将树叶都震落了几片。
李万菊方才还骂骂咧咧的声音戛然而止,吓得一步都不敢上前。
楚念旬面色沉沉地绕过木清欢挡在她身前,眼睛盯着不远处的李万菊,手里还拿着方才单掌劈断的那剩下的半根柴火。
“哦,原来是岳母。我还当是哪个口无遮拦的又来辱骂我家娘子。”
“你......你!”
李万菊又惊又气,吓得好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木清欢见楚念旬竟主动为自己出头,躲在他身后偷偷笑了一下,便走了出来,隔着两三米远直视着李万菊。
“他进了大狱,我一介妇人能作甚?难不成陪着他去吃牢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