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外,知县的决定迅速传遍了整个郓城县衙。
衙役们议论纷纷,各有心思。
宋江心中虽然有所准备,但依然感到一丝不安。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大步走出衙门,脸上强作镇定,但眼神中闪烁着一抹忧郁。
城门口,几个土兵正懒散地靠在城门两侧,见宋江到来,纷纷站直了身子,眼神中带着敬畏。
宋江微笑着点头向他们点头致意,颇为亲切地说道:“几位兄弟,可是在等我吗?”
“是,宋大人,得知您要升任县尉,我们都感到由衷的高兴,以后有您这样的大人为靠山,咱们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一个土兵谄媚地说道,脸上洋溢着笑容。
宋江心中微微一暖,伸手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大家都是公家人,互相照应是应该的。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土兵们受宠若惊,连连应和。
就在这时,宋江的目光忽然落在城门外不远处,那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朱仝。
“朱头,你在外面等我?”宋江心中一沉,虽然面上依旧平和,但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是的,大人,有事需要与您商议。”朱仝的脸上显得有些不自然,但依然迎了上来,语气中带着几分勉强。
宋江心中疑虑更甚,但还是微微一笑,点头道:“好,我们出去说。”
城门外,微风吹过,草丛中传来阵阵沙沙声,几只麻雀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朱仝的表情愈发凝重,突然,他猛地扭住了宋江的双臂,脸色铁青地说道:“宋江,对不住了,我奉命抓你。”
宋江心中大惊,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但朱仝的力量让他无从反抗。
朱仝的脸色显得更加惭愧,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不会随便害人,但上头的命令我也不得不从。兄弟,别怪我,这是迫不得已。”
听见朱仝的话,宋江心中五味杂陈,却只能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土兵们纷纷围了上来,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绳索迅速将宋江捆了个结实。
“朱头,我明白……”宋江的声音有些低沉,但语气中却透露出一丝无奈和理解。
朱仝咬了咬牙,低声说道:“走吧,我们先回城,我再想办法。”话音未落,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密林,心中不禁生出一丝不安。
宋江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密林深处似乎有几道人影在闪动,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朱仝押着宋江,一行人沿着官道默默前行。
路旁的杨柳低垂,枝条轻拂着宋江的脸颊,带来一丝痒意,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阴霾。
走了约莫数里,朱仝突然停下脚步,挥手示意土兵退后。
待众人散开一段距离,他解开宋江身上的绳索,长叹一声,抱拳深深一揖:“宋江兄弟,愚兄对不住你!是那张文远串通阎婆惜,状告你私通梁山,这才……”
“梁山?!”宋江闻言,双目圆睁,怒火中烧,“我几时与梁山勾结?那张文远,我待他不薄,他竟如此诬陷于我!”他捏紧拳头,骨节咔咔作响,恨不得立刻返回郓城,与张文远当面对质。
朱仝一把拉住他,急道:“贤弟,你万万不可回去!你回乡探亲之事,本就容易被人怀疑与梁山有牵连,如今张文远又添油加醋,县里早已认定此事,你回去只会自投罗网!”
宋江一愣,脑海中闪过回乡时与晁盖等人的相聚,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
他颓然地松开拳头,无力地坐到路边的石头上,双目无神地望着远方。
秋风瑟瑟,卷起几片枯叶,在他眼前飘落,仿佛象征着他此刻的命运。
朱仝见他如此模样,心中更是难受。
他蹲下身子,拍了拍宋江的肩膀,低声道:“贤弟……”
“贤弟,你听我说,”朱仝语气坚定,打断了宋江的思绪,“你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此事是我放你走的,我自会承担。你放心,我罪不至死,最多受些皮肉之苦,日后总有机会再见。”
宋江闻言,眼中燃起一丝希望,但随即又黯淡下去,他担忧道:“朱头,你这样岂不是害了自己?我宋江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待我!”
朱仝哈哈一笑,拍着胸脯道:“大丈夫行事,当断则断。我朱仝早就看那张文远不顺眼,如今正好给了他一个教训。只是你不能在此耽搁,需尽快离开这里,寻个安身之处。”
宋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朱头,我若离开,该去哪里?”
朱仝沉吟片刻,道:“我记得沧州横海郡有个大户,乃是后周世宗柴荣的后裔,名唤柴进,人称柴大官人。此人仗义疏财,广结天下豪杰,你去投奔他,定能得他庇护。”
宋江心中一动,这柴进的名头他早有耳闻,若是能得到他的帮助,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他不再犹豫,站起身来,向朱仝深深一揖,“朱头大恩,宋江没齿难忘!他日若能脱困,定当报答!”
朱仝连忙扶起宋江,我还要回去复命,为你拖延些时间。”
宋江点点头,知道时间紧迫,他本想再给宋清捎个口信,但此时已顾不上许多。
他最后看了朱仝一眼,转身大步向密林深处跑去,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茂密的树丛之中。
朱仝目送宋江离去,心中五味杂陈,他转身看向来时的方向,他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但他无怨无悔,为了心中的道义,他甘愿付出一切。
朱仝回到县衙,不出所料,立刻被捕下狱,原本就有些黝黑的皮肤在阴冷的牢房里显得更加灰暗。
雷横得知此事,暗中为其打点,最终朱仝被判刺配沧州。
而张文远和阎婆惜在告发宋江后,也并未得到想象中的好处,反而因得罪宋江被县里其他胥吏排挤,不得不离开郓城,逃到东京谋生。
二人失去了往日的富足,终日为生活奔波,昔日的荣光早已荡然无存,在东京的街头巷尾,只能艰难求存,曾经的算计和阴谋,如今都成了镜花水月,落魄的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凄凉。
一个月后,梁山脚下的校场之上,鼓声震天,旌旗招展。
一众头领分列两旁,神色肃穆。
宋江站在高台上,环视下方,他看着眼前衣甲鲜明的四千多名汉子,眉头紧锁。
他低声喃喃道:“正军初选,竟只有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