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用和李逵一路沿着官道行进,两旁的树木飞速倒退,扬起阵阵尘土。
李逵虽然被吴用约法三章,一路上老实了不少,但那股子莽撞劲儿却怎么也藏不住。
时不时地,他会因为路边小贩的吆喝声而驻足,或是被田间飞起的野鸟吸引,弄得吴用哭笑不得。
好在,这一路虽有小插曲,倒也没出什么大乱子,两人总算顺利抵达了大名府。
一进城门,繁华热闹的景象便扑面而来。
叫卖声、车马声、人声鼎沸,交织成一曲市井的喧嚣乐章。
李逵瞪大了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当然,此时没有红楼梦)。
他粗犷的面容和魁梧的身形,与这熙熙攘攘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
没走多远,几个顽童注意到了李逵,他们指着李逵黝黑的皮肤和浓密的络腮胡子,嬉笑着叫嚷起来:“黑炭!黑炭!”
李逵的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他握紧拳头,怒目圆睁,恨不得冲上去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孩子。
可一想到吴用的叮嘱,他又不得不强压下怒火,只能狠狠地瞪了那些小孩一眼。
没想到,这一瞪反而引来了更多小孩的围观。
他们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围着李逵和吴用,叫喊声也越来越大。
吴用见状,心中暗叫不好。
他深知李逵的脾气,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真要闹出事来。
于是,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吴用一把拉住李逵的手,高声喊道:“走,铁牛,咱们去卢员外府上!”
说罢,他便拉着李逵,带着身后一群嬉闹的孩子,径直朝卢俊义的府邸走去。
孩子们一路跟着,叫喊声也变成了好奇的议论:“他们要去卢员外家干什么?”“那个黑炭是谁啊?”“那个道士好奇怪啊!”
吴用和李逵就这样,被一群孩子簇拥着,来到了卢府门前。
吴用停住脚步,抬头看了看气派的朱红色大门,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轻轻摇响手中的铜铃,清脆的铃声在喧闹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铁牛,”吴用低声说道,“好戏,开始了。”
朱漆大门缓缓打开,一个家丁打扮的人探出头来,看到门外乌泱泱一群人,不由皱起了眉头。
“何事喧哗?”
吴用上前一步,拱手施礼道:“贫道吴用,携徒李逵,特来拜访卢员外。”
家丁上下打量了吴用和李逵一番,见吴用仙风道骨,李逵虽然粗犷却也孔武有力,不敢怠慢,连忙回府禀报。
不多时,家丁出来传话:“员外有请。”
卢俊义早已在正堂等候,他听闻府外喧闹,又见家丁来报说是一道人携徒来访,心中好奇,便亲自出来迎接。
卢府的富丽堂皇让李逵不禁咋舌。
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与他印象中的农家小院简直天壤之别。
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活像乡巴佬进城,模样滑稽得很。
卢俊义见吴用面相清秀,举止儒雅,又见李逵虽是粗人,但眼神中并无歹意,心中更加确信这二人并非寻常江湖骗子。
他热情地将二人迎入后堂,吩咐侍女奉茶。
侍女端着茶盘款款而来,将一杯香茗放在吴用面前。
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李逵的目光却紧紧盯着那侍女纤细白皙的手指,喉结上下滚动,仿佛那不是茶水,而是琼浆玉液。
卢俊义将李逵的举动尽收眼底,心中暗笑。
他吩咐侍女再给李逵也上了一杯茶。
李逵接过茶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仿佛牛饮一般,丝毫没有品茶的雅致。
吴用见状,心中暗叫不好,连忙回头瞪了李逵一眼,又向卢俊义赔礼道:“我这徒弟粗鄙惯了,还望员外见谅。”
卢俊义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他上下打量了李逵一番,问道:“这位壮士,可是习武之人?”
吴用刚要开口,却见李逵挺起胸膛,瓮声瓮气地说道:“俺……”
“俺……俺的力气大着呢!一顿能吃十个馒头!”李逵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憨态可掬。
吴用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这铁牛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他连忙打断李逵的话,笑着对卢俊义解释道:“员外莫怪,我这徒弟天生蛮力,却未曾习得什么武艺,只是个粗人罢了。”
卢俊义听了,他仔细打量着李逵魁梧的身材,暗叹这等天赋异禀之人,若是能得名师指点,必成大器。
可惜,终究是埋没了。
想到此处,卢俊义心中也生出几分伤感。
自己空有一身本事,却困守在这大名府,难以施展抱负,与这李逵又有何异?
“哎……”卢俊义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吴用,拱手道:“道长仙风道骨,想必精通卜算之术。不知可否为我算上一卦,看看我这前程如何?”
李逵见卢俊义神色黯淡,似乎有些失落,挠了挠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端起茶杯,又想一饮而尽,却被吴用狠狠地瞪了一眼。
李逵这才想起吴用的叮嘱,连忙捂住嘴,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却被烫得龇牙咧嘴,模样十分滑稽。
卢俊义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心中的郁闷也消散了几分。
他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约莫一两左右,放在桌上,说道:“些许卦金,不成敬意。还望道长不吝赐教。”
吴用微微一笑,也不推辞,拿起银子在手中掂了掂,放入口袋,说道:“既然员外盛情相邀,贫道便献丑了。不知员外的生辰八字是?”
卢俊义报上自己的生辰八字,吴用掐指一算,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员外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而且……”吴用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百日之内,必有家私之祸!”
卢俊义闻言,脸色骤变,原本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吴用,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意:“道长休要胡言乱语!我卢俊义行事光明磊落,向来与人为善,怎会有什么血光之灾?”
吴用却不慌不忙,淡淡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贫道言尽于此。员外若是不信,权当贫道胡说便是。”说着,他便起身作揖,准备告辞。
“道长且慢!”吴用刚要迈步,却听到卢俊义一声惊呼……
卢俊义的惊呼声让吴用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淡淡地说道:“员外还有何事?”
卢俊义快步走到吴用面前,拱手作揖,神情焦急:“道长,刚才是在下失态了。只是这血光之灾,实在非同小可,还望道长明示,可有破解之法?”
吴用捋了捋胡须,故作高深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银子放回桌上。
“也罢,既然员外如此诚心,贫道便再多说几句。员外此劫,乃是天命所归,难以避免。不过……”吴用顿了顿,”
卢俊义听闻有化解之法,顿时喜出望外,连忙追问道:“还望道长指点迷津!”
吴用压低声音,缓缓说道:“员外只需前往东南方一千里之外,便可避过此劫。记住,一定要在百日之内动身,越早越好,切记切记!”
卢俊义听了吴用的话,如获至宝,心中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
他深信吴用乃是得道高人,所言绝非虚妄。
卢俊义再次掏出一锭银子,想要重谢吴用,却被吴用婉拒。
“员外不必如此客气,贫道云游四方,只为济世救人,岂会贪图钱财?”吴用摆了摆手,义正言辞地说道,“贫道言尽于此,告辞!”说完,吴用便带着李逵,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卢府。
卢俊义一路将两人送到门口,目送着他们远去,
拐过街角,李逵迫不及待地从嘴里抠出一枚铜钱,嬉皮笑脸地问道:“哥哥,那员外真会信咱们的话?要往东南方跑一千里地?”
吴用瞪了李逵一眼,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低声呵斥道:“铁牛,休要胡说!隔墙有耳,小心被人听了去!”
两人一路回到客栈,吴用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铁牛,此番大事已成,明日一早,咱们便回山!”
李逵一听要回山,顿时来了精神,兴奋地说道:“哥哥,咱们得了这么多银子,不如先买辆马车,再买些好酒,回去好好庆祝一番!”
吴用眉头一皱,想要阻止李逵,却知道这厮的脾气,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罢了罢了,由你便是。只是切记,不可惹事生非,坏了咱们的大事!”
就在吴用和李逵商量着如何庆祝的时候,卢俊义已经回到了府邸大厅。
他来回踱步,眉头紧锁,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吴用所说的话。
良久,他停下脚步,
“李固,燕青!”卢俊义高声喊道。
不多时,一个身材矮胖、面容奸诈的中年男人和一个身材精瘦、眼神锐利的年轻小伙,快步走进大厅。
这两人,正是卢俊义府上的都管李固和心腹家仆燕青。
“员外,有何吩咐?”李固谄媚地问道。
卢俊义沉声说道:“我决定明日一早就动身,前往东南方避难!”
李固听了,连忙点头哈腰地说道:“员外英明!小的这就去安排。”
燕青却皱起了眉头,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员外,此事是否太过草率?那道士来历不明,所说之言也未必可信。依小的看,不如先派人去查探一番,再做决定。”
卢俊义摆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不必多言!我心意已决,你只需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便是!”
燕青见卢俊义如此坚决,也不敢再劝,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难道,真是自己多虑了?
“员外,这东南方路途遥远,不知员外打算带多少人前往?”李固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
卢俊义沉吟片刻,说道:“带上燕青即可,其余人等,留守府邸。”
“可是……”李固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卢俊义凌厉的眼神制止。
“就这么定了!李固,你去准备行装,燕青,你随我去书房,我有话要对你说。”卢俊义说完,便转身朝着书房走去。
燕青看着卢俊义的背影,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而此时,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梁山泊,早已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