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赵姨娘平日里虽然对凤姐和宝玉心存嫉妒,不满他们受宠,但从不敢表露出来。
如今贾环闯了祸,她不但要忍气吞声受着王夫人的怒骂,而且还得上前替宝玉收拾残局。
只见宝玉左脸被烫出一串水泡,好在眼睛没有受伤。
王夫人看着宝玉受伤的脸,心疼不已,同时又担心第二天贾母询问时,自己不好交代,心里焦急,又忍不住对赵姨娘一通斥责。
随后,她又柔声安慰宝玉,让人赶紧拿败毒消肿的药来敷在伤处。
宝玉强忍疼痛,宽慰王夫人道:
“虽然有点疼,但并无大碍。”
“要是明儿老太太问起,就说是我自己不小心烫的吧。”
凤姐听了,忍不住笑道:
“就算你说是自己烫的,老太太还是免不了要骂你跟前侍奉的人:‘为什么不好好看着,竟让自己给烫着u了?’”
“横竖都要生一场气,到时候随便你怎么说去吧。”
王夫人无奈,只得命人小心将宝玉送回房。
袭人等人见宝玉脸上受了伤,一个个吓得不知所措,忙着嘘寒问暖,查看伤势,整个屋子乱作一团。
林黛玉听说宝玉出了一整天的门,心里觉得闷闷的,没个说话的人。
到了晚上,她已经派人问了两三次宝玉是否回来了,这次终于得知他回来了,却听说脸上还被烫伤了。
黛玉急忙赶来探望。
只见宝玉正对着镜子照着,左边脸上敷满了药膏。
黛玉以为伤得很严重,赶紧上前关切地问怎么烫伤的,并想看看伤口。
宝玉见她来了,连忙用手遮住脸,不让她看。
他知道黛玉爱洁净,最见不得这样的情景。
黛玉也明白自己的这一点小癖好,知道宝玉怕她嫌弃脏,因此笑着说道:
“让我看看烫到哪里了?”
“有什么好藏着的。”
一边说着,一边凑过去,强拉着宝玉的脖子,仔细看了看伤口,然后问:
“疼得厉害吗?”
宝玉摇摇头说道:
“不怎么疼,养上一两天就好了。”
黛玉在屋里陪了一会儿,心里闷闷的,随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当天晚上,平安无事,再无话。
第二天,宝玉去见贾母,虽然自己承认是自己烫伤的,与旁人无关,但贾母还是免不了将伺候的人责骂了一顿。
又过了一天,宝玉的干娘马道婆来到荣国府请安。
她见到宝玉时,吓了一跳,忙问起缘由,得知是烫伤后,便叹惜了一番,又用手指在宝玉的脸上比划了几下,口中低声念念有词地诵念了一阵经文,随后说道:
“放心吧,保管你很快就会好了,这不过是命中一时的飞来灾祸罢了。”
接着,马道婆又对贾母说道:
“老菩萨哪里知道啊,经典佛法上曾说过,王公贵族的子弟从出生起,暗中常有一些促狭鬼尾随左右,趁机捉弄他们,比如吃饭时打翻他们的碗,或行路时绊倒他们。”
“所以,这些富贵人家的孩子往往体弱多病,难以长大成人。”
贾母听了,连忙问道:
“那这可有什么办法消灾解救吗?”
马道婆答道:
“这倒不难,只需为他多做些善事,积累福报即可。”
“此外,佛经上还提到,西方有一位‘大光明普照菩萨’,专门驱散阴暗邪祟。”
“如果善男子善女人虔诚供奉这位菩萨,就能保佑子孙安康无虞,免受惊扰和邪祟之害。”
贾母听了,很感兴趣,便问:
“那该如何供奉这位菩萨呢?”
马道婆说道:
“这并不复杂,除了日常的香火供奉之外,还要每天点一盏大海灯,燃烧香油。”
“这海灯就是菩萨的化身法像,必须日夜长明,不能熄灭。”
贾母又问:
“那一天一夜得用多少油呢?”
“你说清楚些,我好安排做这件功德。”
马道婆笑道:
“这并无定数,全看施主的心愿。”
“比如南安郡王太妃,她许的愿很大,一天供四十八斤香油和一斤灯草,那海灯也几乎有水缸那么大。”
“锦田侯的诰命夫人供奉稍少些,一天是二十四斤油。”
“另外,也有几家一天用五斤、三斤,甚至一斤油的,都是根据家境情况来的。”
“就算是小户人家,舍不起太多,哪怕四两半斤,也可以点灯以表诚心。”
贾母听后点头思忖,马道婆又提醒道:
“不过还有一点要注意,若是为父母长辈祈福,多供一些没关系。”
“但老祖宗您是为宝玉供奉,若是舍得太多,反倒怕他承受不起,会折损福气。”
“所以只需舍得适度,大约一天五斤或七斤就可以了。”
贾母听后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一天五斤香油来算,每月按量结清。”
马道婆闻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慈悲大菩萨”。
贾母随后又吩咐身边人:
“以后宝玉若出门,给他的小厮带些钱,遇见僧人或贫苦的人,方便随手施舍,也算是为他积德行善。”
说完这些,马道婆又闲聊了一会儿,便继续到荣国府各院各房拜访问安,随意闲逛。
不一会儿,她来到赵姨娘的房间,二人见过礼后,赵姨娘吩咐小丫头倒了茶给她喝。
马道婆看见炕上堆着一些零散的绸缎布料,而赵姨娘正在粘鞋,便说道:
“正好我缺一双鞋面的布。赵奶奶,您这里有些零碎的缎子,不管什么颜色,给我弄一双吧。”
赵姨娘听了,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瞧瞧,这里哪一块还能成样儿?”
“成样的东西也轮不到我手里!”
“这些零碎布料就都堆在那里,你要是不嫌弃,就挑两块吧。”
马道婆听了,真的挑了两块布揣在怀里。
赵姨娘接着问道:
“前几天我送了五百钱到药王庙上供,你收到了没有?”
马道婆回答:
“早就替你上过供了。”
赵姨娘又叹了口气,说道:
“阿弥陀佛!我要是手头宽裕些,也应该常常去上供。”
“只是有心无力罢了。”
马道婆安慰道:
“你只管放心吧,将来熬到环哥儿长大了,混个一官半职,那时候想做多大的功德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