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说道:
“我知道那些丸药,大概是人参养荣丸吧。”
王夫人摇头道:
“不是这个。”
宝玉又说道:
“那就是八珍益母丸?”
“左归?右归?”
“再不然就是麦味地黄丸。”
王夫人仍摇头道:
“都不是。”
“我记得药名里有‘金刚’两个字。”
宝玉听了,捂着嘴笑道:
“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金刚丸’。”
“若真有‘金刚丸’,那岂不是也得有‘菩萨散’了!”
一句话说得满屋子人都笑起来。
宝钗笑道:
“想必是天王补心丹吧。”
王夫人笑着说道:
“对,就是这个名字。”
“我现在也糊涂了。”
宝玉说道:
“太太一点也不糊涂,只是‘金刚’‘菩萨’扰得人糊涂了。”
王夫人笑骂道:
“扯你娘的臊!”
“又欠你老子揍你了。”
宝玉笑着回道:
“我老子可不会为了这个揍我。”
王夫人又说道:
“既然这个药有名字,那明天就派人去买一些来。”
宝玉说道:
“这些普通的药都不中用的。”
“太太只要给我三百六十两银子,我就能给妹妹配一副药方,保证一剂还没吃完就能见效。”
王夫人听了骂道:
“胡说!什么药这么贵?”
宝玉认真说道:
“我这药方和别人的不一样,这药的名字也非常特别,一时半会儿还说不清楚。”
“光是那些普通药材,比如头胎紫河车、人形带叶参、大龟何首乌、千年松根茯苓胆之类的,还算不上奇异。”
“真正的关键是主药,说出来还会吓人一跳。”
“前些年薛大哥哥求了我整整两年,我才把这个药方给他。”
“他拿到药方后,又花了两三年的时间,花费了上千两银子,才配齐了。”
王夫人半信半疑,说道:
“这话也不可信,还是问问宝丫头吧。”
宝钗听了,笑着摆手说道:
“我不知道这些,也没听说过。”
“姨娘别问我。”
王夫人笑道:
“到底是宝丫头,真是个好孩子,不撒谎。”
宝玉站在一旁,听到这些话,转身拍了拍手,气愤地说道:
“我说的明明是真话,竟被当成撒谎。”
说完回头一看,发现黛玉坐在宝钗身后,抿着嘴笑,用手指在脸上画着,似在羞他。
这时,凤姐从里间屋里走出来,原来她正在指挥人摆桌子,听到他们的对话,便笑着说道:
“宝兄弟没撒谎,确实有这么回事。”
“上个月薛大兄弟还亲自来找我要珍珠。”
“我问他要做什么,他说是为了配药。”
“他还抱怨说,不配也倒罢了,没想到配起来这么麻烦。”
”我问他到底是什么药,他说是宝兄弟给的方子,还提到了许多药材,但我没时间听全。”
“他说如果实在找不到,随便买几颗珍珠也行,但必须是戴过的,所以来找我。”
“我没办法,只好拆了两枝珠花给他;另外他还要了一块三尺大的红库纱,说是要研磨成粉来用。”
凤姐说一句,宝玉就在旁边念一句佛,说道:
“太阳都从西边出来了呢!”
凤姐说完,宝玉又接着说道:
“太太您想,这还只是凑合的办法。”
“按我的药方,珍珠和宝石必须是从古坟里挖出来的,那些古代富贵人家的陪葬品才行。”
“如果真要这样做,就得去刨坟掘墓了。”
“但因为这太难,所以现在只能用活人戴过的珍珠和宝石来代替。”
王夫人听了,连连念佛:
“阿弥陀佛!这也太胡闹了!”
“就是古坟里有这些东西,人家死了几百年,如今翻尸盗骨,拿来作药也不见得灵验啊!”
宝玉对黛玉说道:
“你听见了没有?”
“难道二姐姐也跟着我撒谎不成?”
他嘴上是对着黛玉说话,却用眼睛瞟向宝钗。
黛玉便拉着王夫人说道:
“舅母您听听,宝姐姐不帮他圆谎,他竟然还追问我。”
王夫人也笑着说道:
“宝玉真会欺负你妹妹。”
宝玉笑着解释道:
“太太您不知道事情的原委。”
“宝姐姐以前在家里住,那些薛大哥的事她当然不知道。”
“更何况她现在住在内院里,自然是更加不了解了。”
“林妹妹刚才在背后以为我撒谎,故意羞我呢。”
正说着,忽然看见贾母屋里的丫头来找宝玉和黛玉去吃饭。
黛玉见宝玉迟迟不动,便站起来拉着那丫头要走。
那丫头却说道要等着宝玉一同走。
黛玉便说道:
“他不吃饭了,我们走吧。”
“我先走了。”
说着便径自出了门。
宝玉却说道:
“我今天就跟着太太一起吃吧。”
王夫人道:
“行了,行了,我今天吃斋饭,你还是正经去吃饭吧。”
宝玉却坚持道:
“那我也跟着吃斋。”
说着便对那丫头说:
“你去吧。自己却转身跑到炕上坐下了。
王夫人无奈地对宝钗说道:
“你们只管去吃饭,不要理他了。”
宝钗笑着说道:
“你还是正经去吧。”
“不管吃不吃,先陪林妹妹走一趟吧,她心里正在不自在呢。”
宝玉却说道:
“不用理她,过一会儿她自己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吃完饭,宝玉一方面怕贾母挂念,另一方面也挂念着黛玉,匆匆忙忙地要茶漱口。
探春、惜春都笑着说:
“二哥哥,你整天都在忙些什么?”
“吃饭喝茶也这么急急忙忙的。”
宝钗笑着说道:
“你让他赶快吃完去看林妹妹吧,让他在这里瞎掺和些什么。”
宝玉喝了茶,就出来,直接往西院走去。
正巧走到凤姐的院子前,只见凤姐蹬着门槛,拿着耳挖子剔牙,看着小子们搬花盆呢。
看到宝玉来了,笑着说道:
“你来得正好。”
“进来替我写几个字。”
宝玉只得跟着进来。
到了屋里,凤姐让人拿来笔砚,对宝玉说道:
“大红妆缎四十匹,蟒缎四十匹,上用纱各色一百匹,金项圈四个。”
宝玉说道:
“这算什么?”
“又不是账,又不是礼物,该怎么写?”
凤姐说道:
“你只管写上,反正我自己明白就行。”
宝玉听了只得写了。
凤姐收起来笑着说道:
“还有句话告诉你,不知你依不依?”
“你屋里有个丫头叫红玉,我跟你说,要叫了来使唤,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今天看到你才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