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史湘云跑了出去,怕林黛玉追上来,贾宝玉在后面忙喊道:
“小心别摔了!”
“哪里就能追上你?”
林黛玉追到门口,被贾宝玉双手叉在门框上拦住,笑着劝她道:
“饶过她这一次吧。”
林黛玉挥着手说道:
“我若饶过云儿,就不用活了!”
湘云见宝玉拦住门,知道黛玉出不来,便停下脚步笑着说道:
“好姐姐,饶我这一次吧。”
恰好薛宝钗从湘云身后走来,也笑着说道:
“看在宝兄弟的面子上,我劝你们都算了吧。”
林黛玉说道:
“我不依!”
“你们是一伙的,联合起来欺负我!”
宝玉劝道:
“谁敢欺负你!”
“你若不打趣她,她哪里敢说你。”
四人正纠缠不清的时候,恰好有人来叫他们吃饭,这才一起往前厅去了。
那天,天色已晚,早早掌了灯,王夫人、李纨、王熙凤以及迎春、探春、惜春等人都到了贾母房中,大家闲聊了一阵后便各自回房休息。
史湘云依旧到林黛玉的房中歇息。
贾宝玉送二人回房,那天已是二更多时,袭人催了几次,他才回自己房间睡觉。
次日天亮时分,宝玉披着衣服,蹬着鞋子又跑到林黛玉的房间来。
只见紫鹃、翠缕二人不在,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还在被窝里。
林黛玉用一条杏子红绫被严严实实地裹着,睡得安稳,双目紧闭。
史湘云的一头长发披散着垂在枕边,被子只盖到胸口,一条雪白的手臂露在被外,手腕上还戴着两个金镯子。
宝玉见状,轻轻叹道:
“睡觉还是不老实!”
“等下被风吹了,又要嚷肩膀疼了。”
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替她把被子盖好。
林黛玉其实早就醒了,觉得有人靠近,便猜着是宝玉。
她翻身一看,果然是他。
于是说道:
“这大清早的,你跑过来做什么?”
宝玉笑着说:
“这天已经不早啦!”
“你起来看看吧。”
林黛玉说道:
“你先出去,让我们起身。”
宝玉听后转身出了房间,站在外面等着。
林黛玉起床叫醒了史湘云,两人穿好了衣服。
宝玉又进来了,坐在镜台旁边。
这时紫鹃和雪雁进来服侍黛玉梳洗。
湘云洗完脸,翠缕拿着盆里的残水要去倒,宝玉忙说道:
“站住,我正好趁势洗了,就不用再过去麻烦了。”
说着便走上前,弯腰洗了两把脸。
紫鹃递过香皂,他摆摆手说道:
“盆里就有,不用搓了。”
又随便洗了两把,便伸手要毛巾。
翠缕无奈地笑道:
“还是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呢?”
宝玉却不理会,接过青盐擦了牙,漱了口,动作利索麻利。
等他忙完一看,湘云已经梳好了头发,宝玉便凑过去笑着说道:
“好妹妹,帮我梳个头吧。”
湘云摇头说道:
“这可不行了。”
宝玉笑道:
“好妹妹,你以前不是经常给我梳过吗?”
湘云说道:
“那是以前,现在我忘了怎么梳了。”
宝玉央求道:
“反正我今天不出门,也不用戴冠子勒子,你就随便帮我梳几根散辫子就行。”
说着,又连声叫“好妹妹”,极力恳求她。
史湘云只好扶着宝玉的头,一点一点地为他梳理。
宝玉在家不戴冠,也不像小孩子那样梳总角,只将四周的短发编成小辫,归拢到头顶,用头顶的长发编成一条大辫子,用红绦系住。
从发顶到辫梢一路点缀着四颗珍珠,辫梢还有一个金坠。
湘云一边帮他编辫子,一边说道:
“这珍珠怎么只剩三颗了?”
“有一颗明显不是原来的。”
“我记得这些珠子都是一样的,怎么少了一颗?”
宝玉答道:
“丢了一颗。”
湘云说道:
“一定是你在外面弄掉了,小心被人捡了去,倒便宜了他们。”
一旁的林黛玉正在洗手,听了冷笑道:
“谁知道是真的丢了,还是拿去送人镶了首饰戴上了!”
宝玉没有理会,只是随手拿起镜台两旁的妆奁玩赏。
不一会儿,他又顺手拿起胭脂,打算送到嘴边,却又怕被湘云取笑,正犹豫间,果然被身后的湘云看见了。
湘云一手帮他整理辫子,一手将胭脂拍掉,笑着说道:
“这不长进的毛病,还要多久才能改掉?”
话音未落,袭人走了进来,看到宝玉已经梳洗完毕,只好回去自己整理。
没过多久,薛宝钗来了,便问道:
“宝兄弟跑到哪儿去了?”
袭人笑着答道:
“宝兄弟哪里还有空闲待在家里!”
宝钗听了,心中明白了几分。
又听见袭人叹道:
“姐妹们即便和气,也该有个分寸和规矩,这样成天黑白不分地闹下去,别人怎么劝,都是当耳旁风。”
宝钗听了,心里暗暗想道:
“看来倒别小看这个丫头,听她说话,倒有些见识。”
于是便在炕上坐下,慢慢地与袭人闲聊,还套问她的年纪、家乡等情况,同时留意观察她的言行举止,越发觉得袭人言语中有分寸,为人稳重深沉,顿时心生敬意和喜爱。
过了一会儿,宝玉回来了,宝钗便起身离去。
宝玉见状便问袭人:
“怎么宝姐姐刚刚和你聊得那么开心,一见我进来就走了?”
问了一遍没人答应,再问时,袭人才说道:
“你问我?”
“我哪里知道你们的缘故!”
宝玉听了,看到袭人脸上的神情跟平时大不一样,便笑着问:
“怎么还真动了气?”
袭人冷笑道:
“我哪里敢动气!”
“不过从今以后你别再进这屋子了。”
“反正有人伺候你,用不着再来指使我。”
“我还是去服侍老太太吧。”
一边说着,一边在炕上闭上眼睛躺下。
宝玉见她这样,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劝她,但袭人只是闭着眼睛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