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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带着小鱼回到刚才的亭子里,路岩才知道原来这座亭子就是小鱼要找的若木亭。

这亭子风景不错,但不知是什么原因,这附近的人迹稀少。

小鱼虽然看不见,却能凭借着记忆一步步找到这里,真是让人佩服,根据路岩的判断,她在路上摔了不止一次,恐怕是一路磕磕绊绊过来的。

于是,路岩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与小鱼坐在亭子里,等待她要等的人。

在这期间,路岩通过与小鱼聊天,知道了她失明的原因。

竟然是先天失明……

“丹枢大人说,我是‘天缺者’,很多仙舟人都是天缺者,据她所说,这是仙舟人从出生起就要永远背负的诅咒,我们身体上的缺陷一生也无法改变……”小鱼平静地陈述着自己的情况。

她的瞳孔涣散,眼睛直直地看向路岩,眼中却并没有路岩的身影,里面好似一团雾。

是啊,路岩很早就听说仙舟人的状态自出生起就会被完全固定,一开始他不以为然,可却没想到先天的身体缺陷,也会被完全固定。

“天缺……真的无法弥补吗?”路岩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可回答他的却并不是小鱼,而是向他们缓缓走来的一位女子。

“无法弥补,因为…我们是仙舟人。”

路岩看向那女子,发现她与小鱼同样无法与路岩对视,眼神涣散空洞。

“丹,丹枢大人!”小鱼有些欣喜地喊道。

“小鱼,看来你交到朋友了呢,还是一位……大朋友。”被小鱼叫作丹枢的女子温柔地笑道。

在丹枢靠近若木亭时,路岩就关注到了她,猜想她可能就是小鱼要等的人。

可现在她来了,路岩反而皱起了眉头。

有一股苦涩得令人发晕的味道从这个丹枢的身上传来,像是某种药味……夹杂着路岩最近很熟悉的丰饶之力。

是丰饶的命途行者吗?看这装着,和罗浮仙舟上的丹鼎司医士很接近……大概是路岩想多了吧。

“……嗯,是路哥哥帮了我,在您来之前,我受了路哥哥不少关照。”小鱼语气中带着对路岩的感激,“他是很好的人。”

路岩挠了挠头,面对小鱼这样直白的话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路岩谦虚地说道。

原本小鱼就已经自己找到了若木亭,只不过与他产生了一点误会。

“路……这样啊,路先生,谢谢您对小鱼的照顾,只可惜这次出门只带了小鱼的药,却未带些可作为答谢的礼品。”丹枢有些后悔地说道,“不知您后面是否有安排?可否愿意等待些时间,在下去为您备些礼品作为报答感谢。”

路岩听后连连摇头,然后自嘲地笑了笑,才想起这二人都不能看见他的表情动作。

于是出声说道:“不必了,丹枢女士,你的好意我已心领,对我来说这不过是一桩小事,若是收了你的礼品,倒是让我有些惭愧了。”路岩婉拒道。

“这样吗,我明白了,只是想感谢您的可不只是在下,小鱼虽然不说,但我知道,她也想报答您。”丹枢面向纠结的小鱼说道。

小鱼听见后,有些紧张地说:“丹,丹枢大人,我……”

路岩这时才想起,自己忘记了小鱼的想法,以为丹枢就代表着小鱼,那么这孩子的感谢,他也可以以一句“心领了”就婉拒吗?

当然可以。

但他知道,像小鱼这样一生都注定活在别人帮助里的孩子,非常需要一次向别人报答的机会。

所以,路岩不打算拒绝这孩子的报答。

“小鱼,可以帮我一个忙吗?”路岩微微弯腰,摸着小鱼脑袋说。

“嗯,什么忙都可以!”小鱼回答得很卖力。

“那就好,我第一次来长乐天,正愁哪里有卖书的地方,你可以帮我买些来吗?”

“卖书的地方……我,我知道,很熟悉,就在广场附近。”

于是,路岩拿了些巡镝,放在了小鱼手上,同时不经意地给她套了几层盾。

“那就拜托你了,路上一定小心,不要摔跤了哦。”

“好的。”

小鱼接过巡镝后,小心地双手紧握住它们,然后按照自己记忆中的地形环境,凭借自己的直觉与摸索,慢慢向远处走去。

她的模样认真专注,仿佛在执行什么特别重要的任务。

路岩与丹枢则不约而同地跟上了小鱼,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

“谢谢您,路先生。”丹枢跟在路岩身后说道。

“今天我已经听了很多遍谢谢了,丹枢女士,不如你为我解答些困惑,代替感谢?”路岩笑道。

“没问题,您要问点什么?”

路岩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

“那孩子的父母呢?”

“在丰饶民战争中牺牲了。”

第一个问题的回答不出路岩所料,虽然知道会很沉重,但路岩还是不禁想知道真正的情况。

“这样啊……我其实也想过这种可能,可是……”路岩突然停止了继续说下去。

“可是您觉得她的命运不该如此,对吗?”丹枢替路岩说了出来,脸色异常平静。

路岩并没有回答,他看着磕磕绊绊,又认真不已的小鱼,心中竟为她感到一丝绝望。

倘若没有意外,她的未来几百年,甚至是几千年都将这样活着,直到代表尽头的魔阴身将她吞没,这才结束。

这算什么?生来就不公的她,活下去只是为了迎接这无尽的痛苦吗?

路岩感到茫然,他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被困在石头里的岁月。

那段黑暗,孤独,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岁月,仅仅只是回想起,就令他恐惧无比。

这是他永恒的噩梦,对他来说,没有比这更害怕的事了。

但这一切也都像一场梦一样,在黑塔将他救出来后就结束了,从此他得见光明。

可小鱼呢?虽然她的情况远没有路岩当时绝望,但她要经历的,几乎是一场永恒的苦行。

在路岩越想越茫然的时候,丹枢的话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路先生,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同为丰饶民,孽物不受天缺困扰,仙舟人却苦于天缺,您可知道是为什么?”丹枢平淡地问。

“和丰饶星神有关吗?”路岩猜测了一句,却看到丹枢摇了摇头。

“非也,长……寿瘟祸祖只顾赐福,降下神迹,并无其它心思,路先生,仙舟虽宣扬过丰饶神迹的不少弊端,但有一样造福全民的好处,仙舟可从未否定过。”

丹枢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看向远处一不小心摔倒了,又自己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的小鱼,长叹一声。

“这好处,正是化外民渴求不已,仙舟人极力掩藏的无尽形寿,它就算在宇宙众多丰饶民当中,也是最完美的赐福,为何却连[天缺]都无法解决呢?”

路岩不作回答,丹枢的话都说到这里了,他也感受到了她话语中潜藏的对仙舟的不满。

“因为仙舟人将之视为禁忌,既不让他人染指,也不容许自己探究,如此固步自封,导致孽物除之不尽,吾等却不停地失去亲友。”丹枢脸上平静,语气却越来越激动。

好在他们所处的这条路行人相隔较远,不然路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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