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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赶到城外药棚的时候,宋药师还没回来。

她在路上问过前来报信的药童,知道他们是辰时初去的灾民那儿,距现在已经过了近两个时辰。

顾青坐在马车里问,“还记得他们在哪儿么?”

药童点头,“就在三里外的一个山坡上。”

这些灾民还未核实身份,不能进城,府衙在城外为他们就地搭建了临时栖身的草棚,而宋药师前去救治之人并不住在草棚里,因此才引起了宋药师的怀疑。

顾青道:“带我们过去。”

顾家的马车逐渐驶远,药棚隔壁的黄大夫刚瞧完一个病人,他拿起棉帕擦擦掌心的汗,抬头随意四顾,忽然眯起眼睛——

那辆出城的马车上好像有一个“顾”字?

他想了想,起身慢慢晃到厚朴堂的药棚,朝里面扫了眼。

棚里的药童还记得他那日的威风,迎上来,“黄大夫,您有事?”

黄大夫左右瞅瞅,“你们那位药师不在?”

前几日都见这年轻的药师早至晚归,听说厚朴堂的东家十分信重此人,药棚分发的汤药都是由他亲手所配。黄大夫有心与对方搭个话,只是一直不曾找到机会。

药童恭恭敬敬道:“宋药师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唔。”黄大夫随口应了声,状似不经意地又问,“你们东家刚才来过?”

药童一直忙着熬药分药,闻言想了想,摇头,“没看见。”

黄大夫见问不出什么,背着双手又晃回自家医棚。

“你们去打听打听,刚才是不是顾小姐的马车过去了。”他吩咐棚里的雍王府侍卫。

自从那天有人闹事,凤泽就派了两名侍卫贴身跟着他,理由是打架的时候得有人看着,不能让他这老胳膊老腿的亲自上阵。

若非凤泽现在人不在这儿,黄大夫真想对他说,“有空让人盯着我,不如多盯盯你的未婚妻。”

他知道今天是雍王府派人去顾家下聘礼的日子,这么重要的一天,顾小姐不在府里欢欢喜喜地清点财物,大老远地出城做甚?

黄大夫摇摇头,自言自语,“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东家,就在那儿。”

马车在崎岖的山道旁停下,药童指着半坡上的一棵大树,对顾青道:“那棵树后面的山壁上有个石洞,那人就在石洞里面。”

顾青朝绿瑶示意,绿瑶点头,跳下马车,一路步履如飞,很快来到坡上。

她拨开树后的枝叶藤蔓,果然见到山壁上露出一个洞口。

她闪身贴近山洞,侧耳细听。

洞内有人的呼吸声,或轻或重,或急或慢。

绿瑶仔细分辨,确认有三人。

她思忖一瞬,捡起地上一粒石子射了进去。

石子重重撞上地面,发出清晰的声响。

“谁?”洞里有人发问。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绿瑶松了口气。

她没有动,仍旧站在洞外,扬声道:“宋药师?”

这声一出,洞里顿时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一个人影很快来到洞口,正是宋药师。

他朝外探头发现绿瑶,面上露出感激的神情,“绿瑶姑娘,真的是你。”

绿瑶见他上臂衣袖破了一道口子,边缘渗出血色,皱眉,“你受伤了?”

说着话,她从腰间抽出软鞭。

宋药师摆摆手,“放心,”他回头看了眼山洞里面,又道,“已经没事了。”

他朝旁让开,让绿瑶迈进洞口,看清里面的情形。

这个山洞长约十步,洞内深处躺着两名男子,其中一人身上绑了许多白布条,布条上沾满血迹,另外一人穿了身灰布衣服,身上没见着伤,却昏迷不醒。

绿瑶握了握手中的鞭子,“他们是什么人?”

宋药师带她走进去,指了指灰布衣服的那人,“今早他来找我,说有个老乡受了伤,想讨些金创药去医治。我见他神情慌张,又说不清楚伤者的状况,就跟着过来瞧个究竟。在山洞里见着伤者的时候,伤者已经昏死过去。我给他止血包扎完伤口,正想回去煎些药来,就见这人背着我在伤者身上一通摸索,翻出一个布包就想跑。我拦住他想问缘由,他掏出一把刀划破了我的胳膊,还好我带着防身的迷药,就趁他不备撒了他一脸。”

他放倒这人以后,将布包放回伤者身边,正犹豫着要不要打开布包,看看有没有能证实伤者身份的东西,就被绿瑶扔出的石子惊动。

绿瑶蹲下身,试了试灰衣人的鼻息,想了想,动手卸掉他两条胳膊。

然后她又仔细看了看旁边的伤者,这是个中年汉子,脸颊枯槁,身材悍瘦。

绿瑶翻开他的手掌,见他掌心粗砺,尤其在左手手掌关节与右手中食两指之上,生着厚厚的硬茧。

绿瑶道:“他会武,常用的武器是弓箭。”

宋药师猜想,“他是猎户?”

这人的装束打扮一看就是贫寒出身,只有山里的猎户才有机会习武使用弓箭。

绿瑶起身,“你先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向小姐禀报。”

“东家也来了?”宋药师不免内疚,“我让人进城报信,只是担心会给店里惹来麻烦。”万没想到竟惊动顾青亲自前来。

绿瑶没说什么。

城外的灾民自然可怜,但其中难免有些三教九流不怀好意之辈,她家小姐一向爱惜自家人,对宋药师又格外看重,如今听说他有麻烦,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绿瑶正要举步往外走,忽然停下。

“后退!”

她朝宋药师轻喝一声,举鞭拦在洞口。

洞外光线一暗,一个人影如同鬼魅一般闪现。

绿瑶二话不说,挥鞭抽去。

那人侧身闪过,反手抓向鞭梢。

绿瑶中途变势,斜削他的下盘。

两人飞快过了几招,那人突然一声轻咦,“等等。”

他躲过绿瑶的攻势,闪身掠到一旁。

“是我。”那人说。

绿瑶撤身后退两步,看向那人。

“……”来人的确是她认识的,那晚去救林秀嘉时,这人扮过她家小姐。

绿瑶记得雍王身边的师统领好像叫他小六。

虽然是认得的人,绿瑶仍未放松警惕,她盯着他,摆出防守的姿势,没有说话。

小六挠挠头,“我来奉命办事。”他言简意赅,“马上有人追来,你们先走,那两个人交给我。”

绿瑶面色一变,“小姐还在外面。”

小六诧异地扭头望去,他刚才从山上另一个方向下来,没有注意顾家的马车在下面。

“你们马上离开,”他说,“如果路上遇到金吾卫,不要理会,也不要说你们来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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