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朱喜军发现朱韵和严序攒的私房钱,将她毒打一顿后,就把她关在地窖里锁起来。
等严序把地窖门破开,朱喜军连带着她家都被大火吞没。
发生这么大变故,两个孩子都吓傻了。
大火吸引了寨子里村民来救火,当时人多眼杂,加之事关人命,两人对当时发生事都选择沉默。
严序不解释,朱韵便不问,可心里默认是他做的,并一直保守这个秘密。
这么说,严序确实没亲口承认朱喜军是他烧死的。
“十年前,甄秘书把你和严序从桃源寨接回来,严序就将火灾真相告诉了我,是他不让我向你提起。”严震东坚决道,“朱韵,我明确告诉你,严序手上从来没沾着人命,你父亲不是他杀死的,钱老六说的那些话是对严序赤裸裸的污蔑。”
朱韵大脑轰地一下,瞬间空白,然而她很快恢复理智,连带着漫天的庆幸和痛快地解脱。
压在头上,让她无法呼吸、无法抬头做人的大石头,倏然土崩瓦解。
严序没有杀死朱喜军,所以他进出警局坦荡!
那她这些年,她遭受的良心谴责和关于朱喜军的噩梦算什么……
朱韵突然笑了,自嘲地笑。
她好蠢,明明问一句话就能搞明白的事,结果把自己硬生生逼成了抑郁症。
笑着笑着,她脸上的表情凝固。
朱韵想到第一天住进临江公寓,严辞笑着说的话:小韵,严序烧毁了你的家,让你失去父亲,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家人,你可以叫我哥哥。
在江边的车上,严辞那句:非血缘关系的姐弟,杀人犯和受害者家属,双双坠入爱河……
还有他前段时间,提到的:海华现在咬着严瑞不放,当年你父亲的事很有可能会被他们挖出来,一旦曝光,你还能全身而退?
她遍体生寒,从始至终,一直是严辞在给她灌输‘严序杀了朱喜军’这个观念。
而钱老六今天突然向于辉提到了火灾的事,可这件事只有她和严家人知道,外人绝对无从得知。
那只有一个可能:是严辞告诉钱老六的,严辞一直在污蔑严序……
他们两个果然有关,那严序被绑架贩卖之事,严辞是不是就是幕后黑手?
那昨晚,钱老六突然找到于辉的船,公然上门来要带走她,应该是严辞指使。
是严辞要她。
朱韵头疼欲裂,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快要爆炸了。
为什么,严辞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她到底要不要将发现的线索告诉面前的严震东和严序。
头好疼。
严震东见朱韵抱着头很难受的样子,起身按响叫床铃,呼啦一堆白大褂进来,围着朱韵又是一通检查。
朱韵躺在床上,看着严震东对着一群医生神色严肃地嘴巴开合,指手画脚,她听不到一个字,满脑子都是严辞这十年对她说的每句话,每个表情。
假的,全是假的。
“严伯伯。”朱韵脑袋轰鸣,她现在谁都不相信,她只想看到他,“我能出院吗?我想回家。”
-
朱韵如愿回到碧玺湾,吃完饭她又重新躺下。
再次醒来,房间内一片漆黑,宽大格子窗前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宽大的背影。
夜凉如水,松散的浮云遮住月亮。
幼年未经事,朱韵喜欢撑着下巴看空中月,那时的月是那般皎洁。
长大经历重重波折后,再看月时,像绞了层淡淡的凄凉的纱。
更似信笺上的一滴泪。
严序背床而坐,他单手撑头,手指上夹着烟,袅袅的烟雾从窗户缝中飘出去,卧室中只有淡淡的烟草味。
朱韵很少见严序抽烟,他一向自控能力很强,她从未见他对什么东西上瘾。
朱韵轻轻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毯上,走至沙发前,地上的烟灰缸里,烟头已经堆积成小山。
严序依然穿着昨晚的黑色飞行服夹克,低垂的眼眸看到女人光洁的脚丫,他将指尖的香烟按在烟灰缸里,缓缓抬头,笑了下:“醒了?”
他一天一宿未睡,下巴长出了些青色的胡渣,整个人透着一股子颓废压抑。
“嗯。”朱韵盯着他黑夜中依然闪耀的眸子,微微点头,脚趾不由自主地翘起抠地又翘起,她紧张极了。
“地上凉……”严序站起身,错开她的肩膀,准备回床边拿鞋。
朱韵在他转身的瞬间,从后面抱住男人紧致结实的腰身,脸靠在他宽大的背脊上,闭着眼小声忏悔:“对不起……别生气了。”
严序愣在原地良久不动,直到感受到背后女人压抑的哭声,和微微颤抖的身体。
灰色情绪全部被击溃,他转过身,双臂将女人紧紧勒在怀里,咬着牙心疼地斥责:“哭什么哭?你胆子不是很大吗?这么大的事瞒着我,不和我商量一句!”
“朱韵,你在决定去做什么该死的诱饵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是怎么一面和我云淡风轻地说去看电影,一面去面对那些亡命徒的!你他妈知不知道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你就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吗?”
“你知不知道再晚几分钟,你就被……”严序说不下去,他每回忆一分,心底就升起足以淹没他的寒意。
今晚,他满脑子都是于辉用手枪抵住朱韵太阳穴、她流泪的画面。
万一当时擦枪走火,万一中间出了一点差池,他就永远失去她。
一下午,他在种种后怕的折磨中度过,只有听着卧室里清浅的呼吸声,才平复了他颤栗不止的心脏。
朱韵快要被他镶进身体里,她紧紧地回抱住他,一遍遍道歉:“我错了,我不该不和你商量,我错了严序,我真的错了。”
“我好怕,好怕再也见不到你。”朱韵扬起哭花的脸,直直地看着男人的眼睛,胡乱地亲吻他的下巴,“严序,我爱你。”
在她经历了昨晚生死跌宕,从水里被救起,重新呼吸的那一瞬,朱韵就百分百确定自己已经深爱上眼前的男人。
不关乎亲情,是认定了这人、害怕失去、渴望与他相守到老的男女情爱。
严序身体一愣,未犹豫半秒,一手死死按住她的脊背,一手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勺,猛地低下头,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尼古丁混杂着薄荷味,在两人口舌中流转。
吻粗暴而热烈,既带着惩罚的意味,又带着劫后余生和得到她全部身心的释放。
噬咬、吮吸、侵占。
男人像是被释放而出的野兽,想要将她吞没殆尽,化进自己的身体里,她就永远不会受到伤害。
朱韵的唇被咬得生疼,却一点都没有挣扎,她要的就是这种真实的疼痛感。
不管他的温柔、暴戾、怒火、迁就、救赎、就连他让她心软的手段,都是真实的。
只有他是完全将自己的心腹剖开、毫无保留地、坦诚地爱着她,护着她。
没有欺骗,没有谎言,唯有他给她的一切是真实的。
她搂住他的脖颈,热烈地回应,整个人在他的狂风骤雨之下几乎要窒息。
严序呼吸逐渐粗喘急促,他忍着快要喷薄的欲望,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修长的手指捏住女人的下巴,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颤抖。
“别以为对我说那三个字,这事就算过去了……”
他用指腹摩挲她泛红潮湿的眼尾和挂着水珠的睫毛。
“再有下次,再敢只身涉险……朱韵,你就永远别想踏出这栋房子半步,听见了吗!”
毫无威慑力的狠话。
朱韵微微颔首:“听到了。”
她顿了顿,抬手轻柔抚摸男人的面颊:“严序,对我讲讲十年前的那场大火吧。”
“我爸到底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