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即将窒息时,严辞放开了扼住她脖子上的手,正如在她即将崩溃时,他心生出了放过她的怜悯。
在他渐渐剥离心底深处翻涌着的报复、焦躁、戏耍、疯魔,最后发现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一种叫做爱的东西,已经生根发芽,并以他控制不住的速度长成参天大树。
严辞明确知道自己爱上朱韵的那刻,是诧异的,甚至产生了自我怀疑和恶心。
高高在上的操控者怎么会爱上自己的玩具,他怎么会爱上曾经无比嫌弃厌恶的女人。
可看到她笑着投入严序的怀抱,看到他们拥吻、想象着他们在同一张床上度过无数春宵,身体缠绵的样子,几乎逼得他要发疯。
他的心不知何时已经被她侵占。
他曾对严序说,他做不到为了朱韵奋不顾身。
他错了,现在他愿意放弃一切,向她忏悔、认错,只求她回心转意,重新爱上他……
或者,可怜可怜他。
朱韵身形一僵,她极力甩头,试图躲避这个吻。
可论力量,她显然不是他的对手。
她几乎出于本能地用紧闭上嘴,在男人舌尖强大攻势下,她毫不犹豫地咬下去。
带着恐惧、恨意、抗拒,用力地咬向他的嘴角。
血腥味充斥在两人较量的呼吸中,朱韵在他因为疼痛微微拉开一点距离时,开了口。
此时的她出奇地冷静。
“严辞哥……”她如他所愿地叫他,汹涌不断的泪从朱韵的眼角滑落。
严辞愣住,他所有的动作都停下,包括覆盖在她胸上的那只手。
透过她的饱满柔软,他感受到那颗跳动的心脏。
他曾经无数次想捏碎的心脏,此时正在有力地跳动着。
朱韵苦涩地笑:“十年前我来到严家,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被你深深吸引。”
“我狼狈地被严伯伯恐吓警告一顿后,走出书房时,是你微笑地递给我纸巾,安慰我别哭,那时我觉得你就是天上降落的神明,那么温柔,矜贵,优雅,完美……”
“我原本瑟瑟发抖恐惧的情绪被你轻易抚平,感觉从桃源寨来到湘市,跃过几千里,只是与你此时遇见,那般梦幻,不真实。”
“所以当晚你和甄叔带我去临江公寓时,除了和严序分开的失落,其实我是有一丝欢呼雀跃的。”
“我没有父爱母爱,又时常被寨子里的孩子欺负,没得到过什么善意,从小到大我一直渴望有个哥哥能保护我,在你说出要我以后叫你哥哥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么高兴。”
朱韵笑:“你或许不知道当时的你,对我的意义多么特别,你就像照进我凄惨世界里的一束光,那么耀眼、温暖,让我本能地想靠近你,奢望着你……”
“过去的十年,我最开心地就是每个周末等你来公寓,去哪里不重要,吃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看到你,可以向你倾诉,可以被你安慰,可以享受一个笑起来永远温柔和煦的男人的宠爱,那是我生命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
“我曾经痴心妄想你会爱上我,所以有几次我向你稍稍表现出亲昵依赖,不过在你克己复礼地对待,毫无回应之下,让我越发清楚,你是不会爱上我的,你对我的好真的只是哥哥对待妹妹那般。”
“我理解,很正常,也很合理。”朱韵笑地淡然悲凉,“从山村里出来的普通女孩,如同泥地里的野草,你是雪山上洁白无瑕的莲花, 怎么会看上我?”
“所以,在得不到你的回应,无视我的请求而伤心时,我都会一遍遍告诫自己,错的不是你,而是抱着可笑奢望的我。”
“可明知道你不会喜欢我,但我还是偷偷地、小心翼翼地喜欢着你,甚至我拒绝了所有恋爱的可能,甘愿被困在临江公寓,甘愿被你控制,只为了每个周末能看见你。”
“在我一次次站在落地窗前,想从那里跳下去时,每次脑海里你的脸都率先跳出来。”朱韵苦涩地笑,“世上还有我留恋的人,我舍不得死。”
“在江边的车里,你吻向我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去逃避,因为我知道自己在你心里的份量。”
“可,还是抱着一点幻想问你会娶我吗,那样的的傻话。”朱韵边说边浅浅地笑着,抬头对上他的眼。
“真的,当时你如果继续骗我,我会抛下所有顾虑把自己交给你,即使后面你将我弃之如敝履,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我也不怨你,就当是喜欢你一场的结局吧。”
“可是,你没有。”朱韵笑得惨白,“那时候的你,是忍住对我的厌恶和带着对严序的报复,才吻我的吧,包括你向我求婚……”
严辞沉默无言,他想开口辩解,却发现朱韵说的是事实。
“严辞哥,你问我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欺骗和泡影,恨不恨你。”
“恨的。”朱韵直直地看着严辞的眼睛,乌黑的眼眸中不掺一丝杂质,“可更多的是心寒和怀疑,我不相信我心中的严辞哥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知道你是善良的,否则你不会一次次对严序手下留情。”
“大家把话说清楚,不管是严序还是严伯伯,都会原谅你的。”
“我们会成为一家人,你会成为我真正的哥哥,所以,别再犯错了好吗?”
她这双干净坦诚的笑眼和真诚恳切的语气给他带来巨大的冲击。
原来她曾经是如此纯真地喜欢着他,一腔孤勇地爱过他。
而他卑鄙地凭借这点,去折磨她、报复她,控制她、刺伤她,甚至摧毁她……
是他将她对他的喜欢一点点掐灭。
严辞将伸进她衣服的手抽出来,双手摩挲着朱韵的脸,指尖因为巨大悔意而颤栗。
“对不起,小韵,对不起。”如忏悔地哀泣。
他额头抵在她的额头,滚烫的呼吸洒向她,在空气中荡起涟漪。
朱韵悬着的心脏终于回落,看来感情牌打对了,严辞应该不会做出出格的举动。
她尝试推了下他,然而严辞像是紧紧粘在她身上,一动不动,依然保持着暧昧亲密的动作。
二人嘴上都沾着干涸的血渍,沉默良久,空气停滞般,只有彼此清晰的呼吸来回交换。
“小韵……”严辞凝视着她,格外认真,“我承认我之前做了很多错事。”
“可我从来不是什么善良好人,我更不想看着你嫁给严序,而且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我并没觉得在犯错。”
朱韵警铃大作:“你,你要做什么?”
严辞疼惜地抚摸着她的脸,笑得很浅,却是发自内心地真实的笑,不是虚伪面具上的表情调换:“小韵,我不会再伤害你……”
他双手伸向朱韵的后脖颈,按住了两个穴位,稍稍用力,她瞬间感觉眼前一黑。
昏迷前她感受到他吻向她的额头,轻声地乞求:“重新爱上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