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渝州城里。
最近百姓们聚集在街市上,脸上都带着喜悦之色,嘴里议论着大奸臣许念因叛国大罪入狱,在行刑前就暴毙于诏狱之中。
有人拍手称快:“这人在朝中嚣张跋扈多年,活该有此报应!”
另一人愤愤附和道:“没错,当年许念手握京城兵权,还要入都察院,齐阁老在朝堂上指着她大骂,说她肆意妄为,大越从未有过这样贪婪逾矩的佞臣。没想到许念非但不知悔改,还寻了个由头让禁军把齐元奎给打了顿。”
“可怜这位老臣被打得在家中躺了一个月,差点就醒不来了。后来是明景帝亲自去探访安抚,将许念罚在府中禁足反省,可很快,京中有要案发生,最后这查案的任务又落在了许念身上。”
“皇帝偏袒得如此明显,从此许念在朝中横行霸道,再无人敢站出来斥责。”
“哎,那是因为咱们圣上念旧啊。”一位长者摇头叹道。
“你们还记得吧,圣上登基前,曾经被先帝废去太子名号,关在禁宫整整五年,这五年里,他身边陪着的,只有许念一人。”
“而且这许念竟然还是个女子,难怪圣上被她蛊惑,登基以来只立崔氏为妃,却绝不提封后之事。”
“要说许念也是个白眼狼,圣上对她百般忍让,她竟在我们和西齐大战之前,与西齐王私通,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陛下如何还能容得下她,这才在一气之下赐她死罪,你们说她是不是死有余辜啊!”
皇商宋云徽朝马车外的街市看了眼,厌恶地吩咐小厮:“把绵帘放下,外面很吵。”
马车一路开到渝州府衙门前,知府岑知年知道这人是皇帝心腹,如今宋家已经富可敌国,此次宋云徽是来渝州谈丝绸采买,谈成了能给府衙带来一大笔银子,因此谁也不敢怠慢他。
听说此人风流多情,他们便特意在酒肆设宴,还请来舞娘助兴。
宴席之上,官员们讨论京中发生的大事:通敌卖国的大奸臣许念死了,死得好,死得痛快!
众人纷纷举杯庆贺,舞娘们言笑晏晏,觥筹交错之间,宋云徽笑着饮了一杯又一杯,然后他似是醉了,将大氅盖在脸上歪靠在贵妃榻上。
无人看到他在满堂的欢声笑语中,泪流满面。
一年之后……
许念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人在大哭,有人在大骂,有人在不断喊她的名字。
而她站在高高的地方,平静地看着因她发生的一切,无悲无喜,无欲无求。
不知何时她突然坠落下来,然后重新有了五感。
她闻到了很重的血腥味,听到了无数惨叫声,还有断手断脚的尸体被胡乱叠在一处。
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在尸堆里挖着他的父母,恐惧的小脸上挂满泪痕,而在他身后,一个北戎人高高举起长刀,寒光映红了他狰狞的眼。
许念想要冲上去救那个孩子,可有人从身后将她牢牢钳制住,用一只大掌捂住她的嘴。
江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要忍!我们必须活着回去!”
很快,那边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鲜血像红绸般从孩子小小的、鲜活的胸膛中涌出,溅到她的眼睛上、脸上,直到将整座城染成血红色。
血越来越多,填满了他们藏身的坑洞,浸没了她的口鼻……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许念猛地抽气,终于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惊醒。
然后她感觉头疼得要命,身边真的有人在哭,是女人的哭声。
她睁开眼,看见头顶以金线镶边的香云纱帷幔,手指触到床榻上柔软的绸缎,困惑地皱起了眉头。
四周充斥着苏合熏香的味道,让她很快意识到,这里不是潮湿阴森的诏狱,而是一处女子的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