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崔家除了在京城做官的大房崔承恩,凭借崔家织坊和丝绸生意做成渝州首富的二房崔承平,还有另外两房兄弟。
原本崔家老太爷在世时,是希望他们兄弟三人互相照应,一起打理崔家的产业。
谁知越到后面,他越发现老三和老四不堪大用,一个爱偷奸耍滑,一个懦弱无能,于是老太爷提前分了家,将大部分生意交给了次子崔成平。
果然,老太爷去世后,老二崔承平将崔家织坊越做越好,还靠着绸缎庄打通了海外的商路,成为渝州乃至整个中原远近闻名的金字招牌。
而另外两个兄弟崔承理和崔承学根本没有做生意的能力,很快就把手上的祖产败光,只能到二哥这里来卖惨哭穷,分到几处赚钱的织坊和绸缎庄做东家,十几年来油水也捞了不少。
此时,三叔崔承理穿着上好的杭绸紫袍走进花厅大门,可惜身体过于圆润,将昂贵的布料撑得岌岌可危。
许念远远看着,这位崔家三老爷好似强行套进锦衣里的毛线球,走路都得小心点,不然那身金装就撑破了。
而这颗富贵球的身后,偏跟着条细长棍儿,画面看起来颇为滑稽。
四叔崔承学年轻时爱流连花街柳巷,结果亏空了身子,人看起来又黄又瘦,偏又爱穿红衣,若不知道是崔家四老爷,旁人会以为他是在戏台唱猴戏的。
不过跟在两位老爷身后的公子,看起来倒还像那么点倜傥公子的模样。
三房家的长子崔杭,考了两次乡试都没中,靠着家里的银子在本县捐了个县丞小官,走起路来趾高气扬,颇有官老爷的架子。
四房家没有嫡子,只有一位庶子崔明,此人善于察言观色,很快就得到父亲的喜爱,将四房手里的几处织坊管理都交给了他。
相比起其他人的嚣张跋扈,崔明的性格更为谨慎谦和,进花厅后也是他第一个向孟氏等人行礼。
而另外三人则俨然把这里当了自己家,随意点了个头就坐了下来。
孟娴之本就为家里的事忧心,没想到怕什么还来什么,见这几个煞星进了门,连忙将眼泪擦干,强行挤出笑脸道:“两位叔叔怎么现在过来了?”
崔承理撩起眼皮道:“听说二姑娘前两日跳了湖,咱们做叔叔的,总得来看望一下。”
孟娴之心头愈发不安:出事的那两日没来,专挑现在最乱的时候来,他们到底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崔杭这时突然道:“二伯母,刚才在院子里,怎么听说府里无端死了个下人啊?”
崔承理板着脸摇头道:“二哥才刚走不久,府里留下的都是只懂得哭哭啼啼的娘们,家里连个主事人都没,还得咱们兄弟来操心。”
崔承学适时叹气道:“咱们崔家向来家风严,若真出了什么命案,赶紧交给杭儿来办吧。他和县衙几位大人熟得很,和知府大人也有些交情,现在要紧之事,不能让死人的事传出去,要保住咱们崔家的名声!”
言下之意,若他们不来当家做主,崔家织坊的名声就得被毁掉。
孟氏被逼问得汗都要下来了,不敢随便回话,连忙求助似地看向周姨妈。
周姨妈正要开口,突然听到有人用哭腔在门外喊道:“没错,是出了人命!是我差点被府里的贱婢害死了!”
众人同时往花厅外看过去,只见许念捏着帕子走进来,大大的杏仁眼里噙着泪花,看起来柔弱又可怜。
她本就生得美,以弱柳扶风的姿态走进来,看得两个堂兄眼睛都直了,找茬都不忍心太大声。
还是三叔崔承理最先反应过来,皱眉问:“青儿你何时醒来的?你刚才说是什么人要害你?”
周婉儿见所有人都看向许念,心里莫名不痛快,小声嘀咕道:“二表姐不是自己想不开去寻死的吗?”
周姨妈连忙瞪了她一眼,佯装呵斥道:“闭嘴,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许念根本不搭理周婉儿,懒懒往椅子上一坐,捏着帕子开始哭诉:
“就是我的贴身丫鬟秋月!她收了别人的好处,那晚趁人不备把我推进湖里,还四处败坏我的名声,说是我自己寻死跳下去的。幸好阎王爷看我命不该绝,硬把我送了回来,刚才我想起了所有事,马上把秋月叫来盘问,她见狡辩不了就全招了!”
她说得声情并茂,让本来准备发难的崔家叔侄互看一眼,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孟氏则气得站起喊道:“什么!秋月怎么会如此恶毒,我们崔家对她这么好,她为何要害你的性命!”
许念抬起哭红的眼,道:“她一个小丫鬟自然是不敢的!是有人在背后出钱出力,唆使她这么干的啊!”
她说到这里故意停下,大眼往旁边一扫道:“秋月已经全都招了,说指使她想害死我的人,就是和我们家有亲之人,为的是谋夺咱们孤儿寡母的家产!”
她这话音一落,花厅里的满屋子亲戚顿时都坐不住了。
这和指着鼻子骂他们是凶手有什么区别?
周姨妈先开口道:“青儿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谁要害你,你倒是说出来啊!”
许念似有些怯懦地低头,道:“三叔和四叔怎么刚好在今日前来,是知道我醒了所以……”
崔承理气得脱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叔叔们好心来探望你,你想说我们做贼心虚?”
许念惊恐地瞪起眼:“我没这么说,三叔怎么自己乱认呢!”
崔杭见父亲被气得歪了嘴,连忙站起道:“堂妹说是有人指使你家丫鬟谋害你,可有什么凭证?”
许念点头道:“我这里有一份秋月亲口认下的供词。”
她说得如此坦然,让崔怀嫣抬眸看了妹妹一眼,差点没掩饰住心中的惊讶。
秋月刚才还没说出真凶就昏了过去,妹妹到底什么时候准备的供词?
而妹妹竟是丝毫没有犹豫,把害她的真凶直接推到了这两房叔叔身上,彻底把水给搅浑了。
崔杭见许念答得如此笃定,也稍愣了愣,随即问道:“供词在哪里?堂妹别怕,若真有人想害你,咱们这些叔伯兄弟都会为你做主。”
谁知许念缩了缩脖子,道:“供词里写的就是在座之人,我现在拿出来,岂不是送羊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