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宋云徽要来?为何刚才没告诉我!”
许念难掩心中的惊恐,未思索就脱口而出。
沈钧安奇怪地看着她:“为何要告诉你?你认识他?”
许念自觉失言,连忙装作不屑道:“我是听说那个宋云徽风流浪荡,如今还帮惦记我们家产的叔叔脱身,可谓是不仁不义,不是好东西,我才不要见这种人。”
这时从外面进来个人,正好听到这句“不是好东西”,于是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
然后他昂首挺胸继续走进来,瞥了猛往后退的许念一眼道:“没想到沈大人还挺关心我的,我人还没到,在外面就能听着自己的名字。”
沈钧安摸了摸鼻子,笑着道:“宋公子果然守约,我正好和崔家娘子提起你呢。”
他语气无比自然,好像刚才说背后说人被抓包的不是他们一样。
而宋云徽走刚进门,身后立即跟进来两位小厮。
一人拿软垫为他垫椅子,一人从拎着的食盒里拿出一整套茶具和茶叶,再吩咐外面的衙役送热水进来泡茶。
许念跑又没法跑,只能假装害怕地把头垂得很低。
心中却在感叹:将近两年没见,这人的风格还是如此浮夸。
宋家家主宋云徽只穿最贵的衣袍,用最好的器具,喝最醇的酒,搂最美的人。
此时他周身上下,从衣料到头冠无不昂贵招摇,连腰坠都是纯金打造,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他右手上那枚扳指。
那扳指看起来做工实在粗糙,中间嵌着的宝石也显得廉价,可他偏就日日戴在手上最显眼的地方,许多年都未摘过。
那是宋云徽二十岁那年,许念亲手给他做的及冠礼。
她只擅长做银饰,因为银子质地较软,适合被改造成武器。
宝石也是随便找来配的,毕竟那时她对这些一窍不通,做这个扳指因为能在里面藏一枚毒针,给宋云徽作为防身的武器。
后来宋云徽赢了兄弟间的明争暗斗,顺利做了宋家的家主,身边常跟着暗卫,按道理已经不需要这样简陋的武器,但他却再也没有摘下来过。
“你很喜欢我这枚扳指吗?”
宋云徽突然出声,一双桃花眼懒懒绕在她身上打转。
许念瞬间从回忆中惊醒,才察觉自己没忍住多看了那只扳指几眼。
忙把头垂得更低,脖颈上却涌起寒意。
宋云徽看起来只是随口一问,但只有自己能听出其中隐含的警觉与戾气。
她表情并未变化,背脊却是紧绷着,飞快思索该如何回复。
虽然自己现在换了脸和身体,重生之事也实在荒谬,但宋云徽对自己太过熟悉,他又是疑心极重的人,相处久了,说不定会被他看出破绽。
索性破罐子破摔,彻底得罪这人,以后就有借口离他远些。
于是许念做出惊讶的模样道:“以宋公子这样的身份地位,为何会戴一枚如此寒酸的扳指,这样的扳指放在我家,只配赏给粗使下人,劝宋公子往后莫要再戴出来,别丢了自己的脸面。”
这话说出来,不光两名小厮倒抽口气,连沈钧安都惊讶地看着她。
任谁都看得出,这扳指必定对宋云徽有重要意义,她竟敢当面如此出言羞辱。
许念却在心里祈祷:快点开口骂我,这样我就能立即哭着跑走。
可宋云徽并未如她想象般发怒,只是眯起眼冷冷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才道:“沈大人刚才说她是崔家娘子?所以她是崔承理的侄女?”
他慢慢站起身,边朝她走边道:“崔承理的大侄女崔怀嫣不良于行,那么这位就是崔家二姑娘,也就是告发她叔侄要害她性命的崔辞青。”
许念看着那双镶金线的靴子朝自己逼近,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她边用余光往外瞅,边用任性的语气道:“没错,他们要害我,你为什么要帮他们?我讨厌你,不想和你待在一个屋里!”
可她刚想装作负气离开,宋云徽竟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道:“等等,我没说你可以走。”
许念一副快吓晕的模样,转头朝沈钧安哭喊:“表哥,他要强抢民女!”
沈钧安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把许念往自己这边拉了下,冷声道:“宋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崔娘子是未出阁的女子,怎能当众对她如此拉扯。”
许念如受惊兔子般往他背后一钻,借着他的肩宽肩遮挡,觉得安全了不少,仍是用哭腔道:“表哥,我好害怕!”
宋云徽见她整个人缩在沈钧安身后,心头莫名不爽。
于是冷笑着道:“看来是我唐突了,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大人和佳人相会。”
沈钧安更是不悦,毫不退让地道:“无论宋公子在外如何放浪形骸,这里是县衙公堂,宋公子再这般随口胡言污人清誉,按照官府定下的惯例,是要接受杖罚的。”
宋云徽眯起眼,他上次就觉得这人做事一板一眼,丝毫不懂得变通,难怪只能被扔在这里做个七品小官。
没想到今日他还拿小小县衙来压自己,还敢放言打自己板子。
于是他轻笑一声道:“这倒是新鲜,就算是岑知府也不敢对我随便杖罚呢。我此前就听说了崔家娘子对你情根深种,现在看来,沈大人也并不是毫不动心嘛。”
许念仗着沈钧安挡在面前,嚣张地大喊:“我和表哥的事,同你有什么关系!你再不赶紧走,小心打你板子!”
宋云徽快被她气笑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了这位小娘子,从自己进门起就没句好话。
可刚才沈钧安说得也没错,这里是他的地盘,硬碰硬自己讨不到好处。
于是他转身走到被铺好软垫的椅子上坐下,幽幽叹了口气道:
“沈大人我可真够冤枉的。从我进门后,是她先骂我不是东西,后来又数次出言不逊,我什么都没对她说过做过。整个渝州百姓都夸你沈大人办案公允从不徇私,这件事明明我才是无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