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钧安就以前就再不了解这个表妹,也知道她现在的表现绝不是失忆就能解释的。
所以他想要得到一句真话。
没想到表妹先是一惊,然后立即问道:“你想起的那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沈钧安沉默了一会儿,回道:“不是好人。但是……也不算坏。”
许念松了口气,如果是前世的自己,沈钧安绝对说不出“不算坏人”这句话。因为她不仅坏,对沈钧安更是罪大恶极,死了还要掘出来鞭尸的那种。
幸好沈钧安这样人做不出掘坟鞭尸的事,如果他真的发现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借着表妹的身份数次利用他,不知会怎么做才泄恨。
而沈钧安则认真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许念在心中叹了口气,其实她并不在乎会不会被他看出来,毕竟就算沈钧安能看出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崔辞青,也不可能猜出自己真正的身份。
于是她垂下眼眸,踌躇地道:“表哥你信不信我?”
沈钧安想了想,点头道:“只要你说我就信你。”
许念其实可以编出许多瞎话,只要能蒙混过关就行,可不知为何,她突然不想再对他说谎,眼神闪了闪,最后道:“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会明白,可我保证,绝不会做任何对崔家不好的事,你能信我吗?”
沈钧安凝视她许久,终是淡淡叹了口气道:“走吧,先回马车上,车上有手炉。”
许念拍了拍被冻红的脸,朝他露出个笑容道:“这次的事多谢表哥了,等到那批货的麻烦解决了,我和姐姐摆一桌宴席好好答谢你。”
沈钧安伸手将她披风的帽子往前拢了拢,看柔软的狐毛将她的脸颊包裹住,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
然后他背过身,转身上了马车。
“什么?你说动了渝州卫所帮我们运货去丰州?”
崔怀嫣听得瞪大了眼,一脸的匪夷所思。
许念悠哉地剥着在暖炉上烤热的橘子,掰出一片放进嘴里道:“是啊,那个齐指挥使很好说话,我是求表哥带我一起去的,他们卫所本来就缺银子,看在有表哥担保的面子就答应了。”
崔怀嫣哪里会信真这么简单。
卫所那些军人她曾经接触过,一个个不知道多粗鲁,根本看不惯她们这些养尊处优的闺秀,怎么可能妹妹随便说两句话,他们就答应帮崔家做这么大的事。
许念见她一脸迷茫,笑着塞了一片橘子到她口中道:“姐姐不必担心。只要他们234答应,必定会派人来同我们商谈细节。那些北戎山贼哪怕再凶残,遇上咱们大越的正规军,肯定会被打得落荒而逃了。卫所能赚了银子,咱们多了条商路,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崔怀嫣愣愣咂摸着嘴里的滋味,听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只是她实在没想到,自己觉得天大的麻烦,妹妹竟然这么轻松就化解了。
第二日,周应亲自到了崔府,同两人商议了运货的细节,崔怀嫣特地选了织坊最有经验的元老李成济带商队去丰州。
又过了两日,崔家库房里积压的丝绸全部被运送出去,三房四房的人听说后感觉天都塌了,然后便怀疑是崔怀嫣贱卖了这批货,嚷嚷着让崔承恩主持公道。
可崔怀嫣不急着辩驳,只让他们再等上十日,过了十日后丰州传来了消息,那批货不止卖出了高价,当地的贵族对崔家织坊的丝绸十分满意,已经和李成济谈好了下批订单,往后可以长期合作。
此时到了十二月,恰好碰上孟娴之的生辰,崔家姐妹决定就着这个喜事,好好给孟娴之办一场寿宴。
她们特地邀请崔家和孟家的亲戚都来参加,顺便也将崔家织造拿到新客户订单的消息公之于众。
寿宴当天热热闹闹摆了几十桌,来参加的宾客各个笑脸盈盈,唯有三房和四房的两家坐在角落一言不发,听着崔怀嫣向大家宣布崔家织坊拿到了丰州的新订单,往后可以开通商路,长期合作。
然后崔怀嫣特地叫许念站在自己身旁,向所有亲戚和合作伙伴介绍,说这次和丰州的生意全靠妹妹促成,往后她会同自己一起管理崔家织坊。
众人心里有数,这意思就是她们姐妹俩会把崔家织坊牢牢攥在手上,让旁人就别惦记了。
崔承理和崔承学两家气得牙痒痒,他们实在不明白这两个丫头是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崔老爷在世时,花了很多功夫没有打通丰州的商路,这才过了半个月,她们怎么就把生意给谈成了。
崔杭拉了把父亲的衣袖,咬牙道:“没事,宋家的产业遍布全国,宋云徽也不是善茬,这次被她们躲过去了,下次可没那么容易了。等着吧,宋云徽迟早会来找她们麻烦。”
他话音刚落,院子里跑来家丁通传:“宋家家主宋云徽,特地登门给夫人送贺礼祝寿。
院子里的人声静了一瞬,一直低头吃菜的崔承恩都抬起头来,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眼。
崔怀嫣和许念互相看一眼,不知道宋云徽今日为何前来,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但人都到了总不能拒之门外,于是孟娴之道:“让他进来吧。”
宋云徽带着几个下人浩浩荡荡走过来,朝着孟娴之一揖道:“晚辈宋云徽,特地来贺崔家夫人寿辰。”
然后他大手一挥,让小厮把捧着的礼物揭开,竟是一尊金光灿灿的佛像,非常符合他浮夸的个性。
孟娴之早听闻他的大名,这时好奇地将他打量一番,然后客套地笑着道:“今儿可真是荣幸,劳烦宋公子专程跑一趟,冬桃,快带宋公子入座。”
院子里的众人窃窃私语,宋云徽竟然亲自来给孟氏贺寿,还送上这么一份大礼,看来他对崔家颇为看重啊。
崔承理瞪着儿子气急败坏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宋云徽会继续对付她们,这是来干嘛?专程给二房家的撑场面?”
崔杭也不明白,可他没空理自己的爹,殷切地站起身,语气热络地道:“宋公子,就坐这儿吧,咱们也许久未见了,先敬你一杯。”
可宋云徽只瞥了他一眼,然后径直走到许念身边,笑着问道:“二姑娘,你说我该坐哪一桌呢?”
他靠得近了些,语气暧昧地道:“我全听你的。”
崔杭脸都黑了,眼看这情形自己站这儿实在多余,人家也没打算搭理他,只能灰溜溜地回了座位,垂头猛灌一口闷酒。
许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宋云徽的身份是不能怠慢的贵客,于是将他领到沈钧安身旁,道:“你就同表哥坐一起吧。”
宋云徽却不坐下,只是黏着许念道:“二姑娘现在要去何处,能不能聊两句?”
许念冷着声道:“宋公子给我们崔家织坊的大礼,我们已经收到了,崔家也没什么能回报宋公子的,就坐下喝杯水酒吧。”
她特地强调了“大礼”两个字,就是故意提醒他:你这么给我们下绊子,我们没把你赶出去就不错了。
宋云徽仍是笑着,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道:“听说和丰州的订单,是你亲自去卫所谈成的,这事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