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崔怀嫣,而沈钧安却看向了许念。
果然,他没有在表妹脸上找到任何惊讶神色,似乎这一切本该这么发生。
他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到了同样正往她那边观察宋云徽。
而这时人群中已经有人发出惊呼,更有甚者,已经有虔诚的信徒对着站起的崔怀嫣手里的莲花宝伞跪拜起来。
周姨妈吓得连连退后,她本能察觉这事好像有些不对,可又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许念突然握住她的手,一脸紧张地道:“姨母救我,我害怕!”
周姨妈想说我比你还怕呢,连忙想要甩掉她的手,可许念抓得很紧,指甲几乎嵌进她的皮肉里,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让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这时崔怀嫣眼神直勾勾地看向她们,粗着嗓子道:“恶鬼现世,待我来收服!”
然后她举着莲花宝伞,用伞尖直刺向许念的胸口。
许念被吓得惊恐转身,一把搂住想溜之大吉的周姨妈,借着身体的掩护,在她胸口上重重一拍。
这一幕实在太刺激,信徒们个个伸长了脖子,看见那把莲花宝伞的伞尖竟然直戳进了崔家二姑娘的后背,但是一滴血也没流出来。
正在震惊之时,许念突然大声惨叫,然后身体不住地发颤,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体内抽离。
然后她终于放开了周姨妈,杏眸中涌出泪水,抱住自己的身体,迷茫地道:“怎么回事?我现在在哪里?”
而这时人群里有人发出尖叫声:“快看,那女人胸口怎么会有血!”
周姨妈见所有人都看着她尖叫,怔怔低下头,发现前襟不知何时被血染红一大片,然后也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众人瞪大双眼,觉得眼前的一幕实在匪夷所思。
明明那把莲花宝伞刺的是崔家二姑娘,为何她没有流血,是她抱着的周姨妈胸口流了这么多血。
而崔怀嫣表情焦急,大喊道:“糟了,是那个恶鬼,它上了另一个人的身!”
她狠狠盯着周姨妈,想上前再用宝伞再去刺她,但身体已经虚弱至极。
拿着莲花宝伞的手开始颤抖,终于将宝伞落在了地上,而她猛地吐出口鲜血,身体往轮椅上栽倒下来。
许念连忙扶住姐姐倒下的身体,又指着周姨妈惊叫道:“恶鬼上了她的身,快!快把她绑起来!”
周姨妈抹了把前襟的血,闻起来腥臭无比,确实是血,可这到底是哪里来的!
她吓得手忙脚乱、天旋地转,想去找女儿周婉儿,可周婉儿早在众人惊呼之时,就躲在了柱子后面,生怕此事会波及到自己。
而众人见她跌跌撞撞往人群里走,吓得大声呼喝道:“快抓住她,不然恶鬼会上更多人的身……”
“大师快把她绑住驱鬼!”
所谓驱鬼,不就是要将人绑到祭坛上活活烤死,周姨妈回过神来,再看面前人群或凶狠或恐惧的表情,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她看见站在祭坛旁发呆的青玄大师,求救般地朝他扑过去,青玄大师皱眉往后退了步,让她就这么摔在了地上。
周姨妈顾不得其他,一把抱住青玄大师的腿道:“青玄大师,你快帮帮我啊!帮我解释,根本没有什么恶鬼……”
“住嘴!”青玄大师面目狰狞,一脚将她踢开道:“速速把她绑起来,封住她的嘴,让她无法再作恶!”
周姨妈瞪大了眼,指着他大骂:“你这个狼心狗肺的……”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小沙弥已经用布将周姨妈的嘴堵住,然后一左一右将她架起来,拉到祭坛旁边。
下面的信徒举着胳膊大喊:“烧死这个恶鬼!”
“对,这次绝不能再放过它!”
“再放过它会害死更多人!”
周姨妈身体瘫软如泥,想说话却说不出,脸涨得通红,双腿不住地发抖,竟当众吓得失禁。
绝望中,她一脸怨毒地盯着青玄大师,似乎想用眼神将他的肉给剜下来。
“青玄大师!”沈钧安突然走上前来,道:“就算她真的被恶鬼上身,为何不让她说话呢?”
青玄大师瞪眼道:“这恶鬼最会蛊惑他人,上次沈大人不也是被它蛊惑,才拼命保住她吗?”
可沈钧安直接走到周姨妈面前,一把扯开她口里的布,道:“那就让大家听听,她到底有什么蛊惑人的话可说!”
青玄大师吓得浑身一抖,可是已经来不及,周姨妈吐了口带血的唾沫,破口大骂道:“蔡升,当初你招摇撞骗时,吃我的住我的,现在装什么得道高僧!我就算死,也要拖着你一起死!”
青玄大师脸色都白了,大吼道:“你胡说!别让她妖言惑众,快封住她的嘴!”
而沈钧安一挥手,周鼎立即领着捕快围在四周,他们各个带着佩刀,让众人畏惧着不敢上前。
沈钧安走到周姨妈面前,笑了笑问道:“你再说一遍,他叫什么?以前是做什么的?”
周姨妈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大声道:“这人真名叫蔡升,是我们老家一个小混混,靠着在街头装神棍骗钱。那时我年少不懂事,他勾搭我同他相好,后来骗了我一笔银子跑了。没想到十几年后到了渝州,他摇身一变成了什么得道高僧,真是可笑,他就是个骗子,那些什么读心什么预言都是他骗人的把戏,可千万不要信他啊。”
沈钧安又立即问道:“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恶鬼夺舍,对不对?”
周姨妈犹豫了一瞬,但现在不说实话,自己可能就会被当恶鬼烧死,于是把心一横全说了出来:
“没错,是我同他商议好,我替他隐瞒身份,他帮我编一套说辞让姐姐不再信任自己的女儿,可我没想到他这么狠毒啊,竟然说什么恶鬼夺舍,这就是奔着要我二侄女性命去的啊!若我提前知道他会这么说,必定会阻止他的,可那天实在是骑虎难下,我这心里也难受着呢……”
崔怀嫣冷笑一声,她还当起好人来了。
而许念饶有兴致地看着周姨妈表演,仿佛看着被操控的棋子,一言一行都落在自己的掌控中。
她并没有发现,宋云徽并未关注这场反转不断的闹剧,而是一直紧紧盯着她。
然后他微微眯起眼,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问他身旁的小厮道:“你说,这世上真的夺舍一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