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皱眉道:“你让我去你家,给你的妻子带话?”
崔明看着她道:“没错,这件事只有你去做,才不会惹人怀疑。而且也只有你去做,我才能最放心。”
许念道:“可现在已经太晚,我怎么可能贸然跑到你们家去?而且你妻子她凭什么信我?”
崔明将身上的一个荷包解下来,递给许念道:“这个荷包是她亲手给我绣的,你把荷包交给她,然后让她收拾好所有值钱的东西,到我曾经带她去过的地方好好待着。以后,再也不要回崔家!”
他想起自己的妻子,神情就变得柔软起来,道:“今日时辰太晚,他们不会放你进去,等就明天一早你再去吧。”
许念掂量着手里的荷包道:“你倒是沉得住气,你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早呢。”
崔明却一脸轻松道:“反正我只有这一个心愿,只要你愿意帮我完成,我一定把所有事都说出来,还会帮你们一个大忙。至于我能不能活到明早,你这趟去得到底有没有意义,那是你们该操心的事。”
许念狠狠瞪着他,沈钧安却拍了拍她的肩道:“该问的都问已经完了,现在太晚了,我让周鼎先送你回府。明天一早你就去崔家,我就在县衙等着你回来。”
见许念急着要反驳,他很认真地承诺道:“崔明保证,他会活着等你回来。”
许念怔了怔,刚想问他为何敢这样笃定,沈钧安为她拿过来披风披上,笑着道:“回去吧,别让我担心。查案本来就是官府的责任,我身为一县之主,更是责无旁贷。查出真相之前,我不会让任何人动他。”
许念看了眼旁边表情饶有兴致的崔明,默默叹了口气,点头道:“那我办完了事就立即回来,表哥一定要小心。”
沈钧安笑道:“我们在县衙里,能有什么危险。”
许念也说不清,但她知道这件事牵扯绝对不简单,不然沈钧安不会强行把崔明带回来连夜审问。
可她若是夜不归宿,姐姐和娘亲必定会担心,于是也只能同沈钧安告别,跟在周鼎身后往外走。
沈钧安一直望着许念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然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崔明托着下巴“啧啧”道:“沈大人对这个表妹可真是有心啊,生怕她留在这儿有危险,连哄带骗把人给送了回去。”
沈钧安转头看他,道:“你自身难保,还有空管别人的事。”
崔明无聊地拨弄镣铐上的锁链,道:“我不过是想提醒沈大人,你难道没发现吗,刚才提起她爹爹,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伤心,好似只是一个死去的陌生人。你觉得,她真的是崔辞青吗?”
这话说出来,旁边一直站着记录的白晋都惊得抬起头来。
沈钧安转头对白晋道:“这里暂时不需要你记录了,你先出去。”
白晋连忙点头道:“那我现在先去整理案宗,大人若有吩咐再喊我。”
见屋里只剩他们两人,崔明继续道:“一个人就算死而复生,她的心性可能会变,但头脑不会变,处事的经验不会变。我可不信沈大人看不出来这些。”
沈钧安笑了笑道:“她只要是她自己就好,至于其他的,名字也好,身份也好,本来就不重要。”
崔明嗤笑一声:“你就不怕她是你的仇人,专门夺舍还魂来找你报复的。”
没想到沈钧安很自然地回道:“我自问从未做过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
崔明一愣,他没想到有人能坦然说出这样的话,这实在超出他对人性的理解范围。
人人都是自私的,为了自己的私欲,牺牲或是利用一下旁人又有什么关系。
连自己的父亲崔承学,也能心安理得打骂、利用自己这个亲生儿子,怎么会有人敢说对人毫无亏欠的。
堂内一时间沉默下来,崔明过了会儿才道:“我现在什么都不会说,沈大人审也审完了,不回去歇着吗?”
沈钧安道:“你放心,在这件事有结果之前,我都会在县衙不会离开。”
然后他转身走了出去,崔明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目光有些惨淡,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月光了。
几个时辰后,眼看着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沈钧安拿了些吃食走进来,坐下看了眼崔明的镣铐,道:“你能拿得住就自己吃。”
崔明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块饼,发现勉强能放进口中,笑道:“多谢沈大人了。”
沈钧安也啃起自己手中的饼,吃完后拍了拍手道:“表妹那边一时半会还不会有消息,我有一些猜测想问你,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
崔明眯着眼看他:“沈大人想找我套话?”
沈钧安笑道:“你一直拖到现在,不就是为了能有人给你妻子带话,让她彻底从这件事里脱身,现在表妹已经答应了你,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吗?”
崔明望向他的目光多了警惕,这人语气明明十分温和,可说的话却句句在掀自己的底牌,他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沈钧安这时又道:“你看起来并不在乎自己的命,因为你知道自己只要暴露,就必死无疑。可你参与的那桩生意,若是彻底被查出,牵连的不止你一个人的命,还有你家人的性命,对不对。”
崔明眼皮跳动,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沈钧安又继续道:“于是我顺着这条线往下想,攻山那件案子,如果你们的目标是除掉吴文华和崔成华安插的眼线,为何要连货物都一起带走,这不是很容易惹人怀疑吗?如果是遇到劫匪,杀人劫货再正常不过,可山石滚落的天灾,为何会连运送的货物都消失了。而我查过当时的卷宗,府衙对这些疑点都未察觉,只因为青玄的一个预言,就将这案子定性为天灾伤人,说那些货是被路过的山民给抢走了。可我走访了那些山民,他们互相作证,绝没有碰过什么货物。”
他紧紧盯着崔明,继续道:“除非那批货物,才是你们真正的目标,那根本不是丝绸,或者不止是丝绸,你们让吴文华运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