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奸人?”
许念听得微微一怔,她从没想过会从沈钧安口中听到这样的评价。
于是她又再追问道:“可姐姐对我说,当初陛下本来赏识你,所以才会钦点你为新科状元。可因为那个奸臣许念,她忌惮你是沈氏族人,所以才让陛下听信谗言,将你放逐到渝州只做了个七品小官,彻底断了你的仕途。”
沈钧安望着笑了笑道:“你姐姐对你说了这么多事?”
许念被噎了下,歪头道:“还有一些,是我在茶馆听说书的时候听到的。”
“哦?”沈钧安摸了摸她面前的茶杯,发现已经冷掉了,便自然地倒掉给她换了杯热茶,道:“没想到你对朝中的事还挺关心的,那你还听到了什么?”
许念煞有介事道:“那是自然,我要帮姐姐打理崔家织坊的生意,自然要知道一些朝廷的动向,知道那一派得宠或是失势,我们也能紧跟风向对不对。”
她说着又理直气壮起来道:“再说了,这是有关表哥你的事,我当然要打听清楚才行!”
沈钧安听她说完这句话,目光变得柔和几分。
然后他淡淡地道:“那你知道你说的那个奸臣许念,她已经死了吗?”
许念咬了咬唇,让脸上的表情尽量自然地道:“我在说书人哪里听到过,她因在两国战前和西齐国私通,被陛下下令处死。”
她深吸口气,试探着道:“据说这人之前在朝中只手遮天,谋害了许多忠良,居然还能做出通敌叛国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死了也是活该吧。”
她想着自己以前在朝中听到的骂名,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这些,以沈钧安这样嫉恶如仇的性格,能不跟着破口大骂已经算是有修养了。
没想到沈钧安仍是一脸平静地道:“可我觉得她没有通敌。”
许念眼皮一颤,哑声问道:“你说什么!”
沈钧安抬眸看了她一眼道:“你怎么了?是很讨厌她吗?”
许念明白自己刚才失了态,连忙端起茶杯喝了口,努力掩饰内心的惊骇问道:“可她明明被陛下定了叛国罪处斩,消息从京城一路传到渝州,人人都拍手称快,表哥那时已经身在渝州,怎么会知道她有没有通敌呢?”
沈钧安道:“我确实不了解她,我和她一共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京城,另一次则是在边境。”
许念听得内心无比震惊,她只知道沈钧安在当了新科状元后,他们曾在御花园见过一面,那时他一眼认出了自己,还赠了自己一片竹叶。
可他说曾在边境见过自己,可自己怎么从不记得见过曾见过沈钧安。
于是她更加不解地问:“只是见过两次,表哥为何能断定她不是奸臣,不会做出通敌之事呢?”
沈钧安道:“她也许算不上是好人,也许真做过许多坏事,但她不会通敌叛国,因为我在边境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正在守城。”
那年沈钧安刚满十六,还在书院读书,他刚在院试中拔得头筹,机缘巧合下认识了一位师父。
他那时并不知道师父的身份,只知道他姓陈,知道他学识广阔,所知的领域似无穷无尽。
他不光熟知诗书史学,连时局策论他也能侃侃道来,还知道许多奇技淫巧,让那时的沈钧安十分仰慕,除了在学院上课,几乎日日都同这位老师待在一起。
可有一日,老师对他道:“你日日埋头读书,学的不过是一些无用之论,若真想知晓天下事,知晓时局变化,锻炼自己的胆识,不如陪我去边境的卓北走一趟。”
沈钧安十分信任这位老师,连问都没多问一句,只和母亲交代了一声,毫不犹豫陪他去了卓北的边关叶城。
在路上老师告诉他,现在正是本朝更替的关键时刻。
皇帝奄奄一息,许多势力都在蠢蠢欲动,沈后看起来胜券在握,但前太子萧应乾也是一匹蛰伏的猛虎,还有这些年一直招兵买马的八王爷,而谁能最后夺得皇位,靠的就是卓北的这一战。
而当两人来到叶城之外,发现北戎人竟正在对叶城城池发动猛攻。
沈钧安和老师躲在战场之外,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城墙之上,身穿铠甲傲然而立的许念。
她手中握着一把银色长枪,枪尖点地,铠甲上染满了不知是她自己还是旁人的血,身旁的旌旗被风吹得呼呼作响,而她下巴微扬,一双眸子锐利似鹰,仿佛天地间无所畏惧。
在城墙之下,是密密麻麻骑马握刀的北戎人大军,他们齐整地排开,看起来足足有数万人。
为首将领正大笑着喊道:“许念,你们的主力军被我们可汗困在了秦水河,江临去城外接粮草至少还需要一日才能回来。现在你们城中剩下的不过数千人,想必粮草也快吃光了吧。而我现在带着的,是北戎最主力的精兵。我劝你不如早些投降,还能给自己留一条活路。”
许念冷声道:“大越军只战不降!让我向你们这些蛮子投降,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歪头笑了笑道:“哦,忘了这成语你们听不懂,这样吧,等你们成了我的俘虏,我找个夫子给你们上课,好好教教你们这些北方蛮子。”
明明是两军对垒的紧张时刻,她这一笑却灿若春华,让北戎人都看得愣了愣。
为首的将领恼羞成怒道:“死到临头你还嘴硬,既然你们不愿投降,那就先用许将军的血给我们开路了!”
他一挥战旗,身后的北戎大军开始对城门发动猛攻。
沈钧安看得心惊胆战,忍不住问师父道:“怎么办?北戎军比我们的人至少多了几倍,光靠他一个人,能守得住吗?”
老师却十分冷静地看了一会儿道:“你看看她的战术,还有她用的这些机关,这人……绝非池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