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扬回头。
说话的是昨日跟在魏氏身旁的李嬷嬷。
“李嬷嬷找我？可是大夫人有什么事要交代？”
许清扬不紧不慢道，而后当着李嬷嬷的面把那块半透明的晶体扔进水桶。
“大夫人也没吩咐什么事。老奴只是恰巧路过。”
李嬷嬷忙堆着笑，“许太医是客，怎好劳烦您做打水这样的小事。是使唤的小厮不得力吗？”
“哦，是我自己的习惯罢了。无碍的。”
许清扬见李嬷嬷一直盯着自己身旁的水桶，没再说什么，径自拎起水走开了。
小院儿外面发生的这一幕，早被石头告诉了阮凌微。
“大少奶奶，这许太医不会是要给林府下毒吧？”
石头道。
“小石头，可不要乱说话。我估计那东西八成是明矾之类的，用来净水的。许太医身为医者，有些洁癖也属正常。”
阮凌微盛了几碗粥，“你们也吃饭吧，我去照顾小林将军了。”
小院儿主屋。
林一诺摇着轮椅坐到桌前，早没了刚才同阿信说起许太医时的狠戾神色，眉宇间尽是温柔。
他的视线很快落在了阮凌微有些泛红的手背和胳膊上。
“这是怎么搞的？烫到了？”
林一诺关切道。
“没有，不过是刚刚削山药的时候，被山药汁子蛰的。”
阮凌微放下粥，“今儿个是许太医开的药膳，山药百合粥，安神补气还养胃的。”
林一诺立马扁扁嘴：
“我不爱吃山药。”
“啧，都说了是药膳，吃了对身体好的，不许挑食哦。”
起了个大早的阮凌微努力压抑自己的火气。
“这次就算了，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什么和山药有关的都不许上桌。”
林一诺声音闷闷的，也不抬手去拿勺子。
“好好好，你是老大，都听你的。”
阮凌微也不知道小林将军为啥又炸毛了。
总之先顺茬哄着，让人把饭吃下去。
林一诺这才满意地动了筷，一手扶着碗，一手拿着勺子，呼噜呼噜喝了起来。
“你尝尝这个小黄瓜刺，是咱们院儿里结的，还没长成我就拿来腌咸菜了。”
阮凌微喝了小半碗粥，抬头说话时，却见小林将军面前的粥碗，已经空了两个。
不是说不爱吃么？怎么眨眼的功夫就干掉两碗？
小瘫子还有两副面孔呢。
阮凌微把碗往前面一推，放了筷子。
“怎么了？”
林一诺也停了手。
阮凌微目光落在桌面上，长长叹了口气。
自己现在就像个帮工，在林府里面看脸色、讨生活。
她很心疼，也很敬重小林将军。
但有时还是受不了小瘫子的古怪脾气。
“没什么，屋子里有点闷，我出去吃。”
阮凌微就还是没有把情绪发泄在小林将军身上，抬脚出了屋。
屋内。
阿信小心翼翼地看了将军一眼，将军用膳时不喜桌面凌乱，他准备将大少奶奶的碗筷先撤下去。
“递给我吧。”
林一诺止住收拾碗筷的阿信。
“啊？”
阿信有些摸不着头脑。
“把碗递给我。”
林一诺说完，接过阿信手中阮凌微吃剩的粥碗，在阿信惊诧的目光下将碗中的残粥喝了个干净。
这是她熬了一个早晨才做好的，他不能浪费。
阿信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是看惯了脸色的人，自然知道大少奶奶是生将军的气了。
而将军呢，从不吃别人的剩饭，却接过大少奶奶的碗就吃，对大少奶奶自是与别人不同。
但将军高高在上，未必能体会到，他刚才说的几句话有多么伤人。
院子里。
阿信借着清洗碗筷的当口儿，和阮凌微说话：“大少奶奶，将军就那个脾气，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阮凌微喝着冰糖菊花茶，“你家将军还有什么不吃的？都提前说来听听。免得又做了他讨厌的，没得给人脸色看。”
阿信将碗筷摆放整齐，“是您家将军呀，大少奶奶。恕奴才多句嘴，将军有时就是嘴上说一套。您不知道，将军把三碗粥都给喝了。”
阮凌微不禁皱眉，三碗？往常怎么不见林一诺这么能吃。
阿信又道：“对了，就连您剩的那半碗，将军也吃了。”
阮凌微不可置信地看向主屋：“昨儿个咱也没饿着他吧？怎么这么上食。”
阿信小脸皱巴巴的，哎呦我的大少奶奶，“上食”一般是用来形容猪的呀。
“奴才想着，将军是先见了您的手被山药蜇伤，然后才说不喜食此物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将军是怕您再伤了手？”
阿信极力替小林将军解释着。
“那他直接说不就完了。搞得我跟听不懂人话似的。”
“到底是我听不懂人话，还是他不说人话？！”
阮凌微朝主屋瞥了一眼。
“这……大少奶奶……”
阿信实在是不敢接话。
“罢了，你回屋伺候将军吧。杏儿，你让半夏去把徐太医请来。”
阮凌微道。
“大少奶奶，半夏姑娘去厨房拿做月团的东西了。奴婢去请吧。”
杏儿回道。
做月团？已经快到中秋了么，不知道父亲母亲此刻到哪里了，恐怕还在流放途中吧。
阮凌微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旋即发现了重点。
“半夏最近似乎总爱往外面跑，你多多留心吧。”
阮凌微对着杏儿道。
杏儿立马眨眨眼，“主子你也发现了？最近半夏姑娘手上还多了对鎏金银镯子，不像是下人能有的份例。”
“她原先跟着大夫人做事，什么好东西没有？你若喜欢，我妆匣里也有对镯子，拿去带好了。”
阮凌微道。
“奴婢可不敢贪主子的赏，先去请许太医了。”
杏儿前脚刚走，半夏就进了院子。
阮凌微瞧着半夏的衣着，簇新簇新的，在阳光的照耀下光彩异常。
“大少奶奶，过几日中秋家宴，大夫人遣奴婢来问，您和小林将军是否得空前去？”
半夏笑呵呵地行了一礼。
翡翠耳坠顺着她身体的摆动来回晃着。
阮凌微静静瞧着，今日半夏这副模样，是精心打扮过的。
“我没所谓，你进屋去问问小林将军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