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姐。”
杏儿屈膝拂了一礼。
许久没这样称呼主子了,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小姐和小林将军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嘛吗?
杏儿有些替主子惋惜,她尝试着旁敲侧击问道:“小姐,如果林府的变故落到咱们头上,您可要带着小林将军一起去宅院居住啊?”
“带他干嘛?”
阮凌微明亮的眸子中满是不解。
“他是林家的人啊!”
杏儿嘴角下抑,“可小姐与小林将军毕竟是夫妻啊……”
“哎?那只是表面上的,有名无实。再说了,即便是真夫妻又怎样?你不要太封建了……”
阮凌微说完,又觉得话有不妥,继续解释道,“你听没听说过?‘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再说了,这里才是他的家,咱们买下的院子,是咱们的家。”
杏儿闷闷不乐听着,心中略有不甘。
“小姐又说我封建……”
杏儿小声咕哝着,她原先并不知道封建二字的含义,打小儿跟着小姐,她提醒小姐去给老人家祝寿不要穿黑色衣裳的时候,小姐就如此说过自己。
阮凌微忙着收拾等下出门的包袱,并没有听清杏儿说了什么。
杏儿站在那里,微微低下头,双手搅动着衣角。
她是希望小姐能有个依靠的,小林将军虽然不良于行,但对小姐很好,甚至爱屋及乌,对小院儿的下人们也很好。
林府的下人按理来说只能领一份月例银子,但她家小姐心善,加上外面经营铺子有进项,所以会给每个人多加一份。
而小林将军,会比着府里的份例,给他们再加一份。
小院儿是人少活多,但活计并不复杂,一个普通丫鬟也能拿三倍月例,杏儿求之不得。
这要是她和小姐出去住了,银钱岂不只剩下一份?!
想到这里,杏儿歪着脑袋,不无担忧道:“小姐,若是您把小林将军留在林府,大夫人她们一定会苛待将军的!”
“呵呵,那是当然,她们现在不也在苛待咱们大房吗?”
阮凌微道。
“不过你放心好了,林一诺若是真死在林府,林家就会变成凶宅,到时候卖不上价钱。这么不划算的买卖,魏氏不会做的。”
杏儿眼睛瞪得老大,主子想事情的角度,也太奇特了吧?
“小姐!这话要是让小林将军听到,只怕要伤心死了!”
“嗯?我说得不对吗?”
阮凌微看向杏儿,“他伤心啥,我对他也挺好的吧,每天这么尽心尽力伺候他,想尽办法为他治病,自然是希望他活蹦乱跳,能支棱起来,即便是我不在了,也能好好生活。”
杏儿跟着迷茫地点点头。
她怎么总觉得小姐说的话,前后自相矛盾呢?
“行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走吧,今天是良辰吉日,我们就要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小院了。”
阮凌微将包袱递给杏儿,大步朝前走去。
“小姐您慢些!”
杏儿紧紧跟在后面。
如果小林将军没能入得了小姐的眼的话,许太医也还不错呀。
帮着小姐忙前忙后的,这即将过了地契的宅院,不也正是许太医帮忙找的嘛!
主屋内。
林一诺直睡到晌午才起。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小微。
“将军,大少奶奶和杏儿姑娘出去了,这会子还没回呢。”
阿信扶着小林将军坐了起来。
“哦。”
林一诺低低应了一声,心里空落落的。
阿信咬着嘴唇,大少奶奶只是不在家,将军就不高兴了。
接下来还有更不高兴的呢!
他都琢磨小半个时辰了,该先跟将军开口说哪个坏消息。
“将军,奴才有件事情要和您通禀……”
“阿信。”
林一诺神情严肃,“不是和你说过了,平常的事情你也要学着做决定,不要事事都送到我面前来,你这不是变相让我来帮你干活吗?”
阿信站得笔直。
他也不知为何再寻常不过的话也遭到主子的训斥。
但这件事和大少奶奶有关……
阿信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将军,您在城里的一处宅子……被人、被人买下了。”
林一诺几乎就要发火。
林家出事后,他决意在手头多放点现银,便让阿信梳理下自己的财产,变卖一些空久了的宅院,这些事情,他是全权交由阿信做主的,怎么现下又来烦他。
好在阿信前半句吞吞吐吐,提及大少奶奶的部分说得倒快。
“奴才从中查明,背后的买家,正是大少奶奶。”
“最初是因为经办人是许太医,奴才便留了心眼,没想到……”
阿信紧张地瞧着小林将军的神色,“这件事情,您可要待大少奶奶回来细问?如果奴才没有猜错,大少奶奶今日出府,应该就是去签那新的地契。”
林一诺阴沉着脸,未置一词。
阿信深吸一口气,“将军,您要是不允,奴才这就去传信,让大少奶奶签不成这地契?”
房屋买卖,双方光达成一致还不算,要等去盖上有司衙门的章才算完。
故而阿信此时通报,还不算晚。
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必了,就这样吧。”
林一诺道。
“啊?”
阿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一诺抬眸,眼中的情绪未有太大的起伏,却把阿信吓了个哆嗦:
“奴才遵命。”
“推我去院子里走走吧。”
林一诺声音平静,临了还是苦笑了一下,叮嘱阿信道:“小微买下我的宅院,钱财也算左手倒右手,没有什么损失,你亦要在她面前,对此事装作不知。”
他真正介意的,是小微对自己只字未提的事,却能放心地嘱托许清扬去做。
林家明摆着已大祸临头,他能接受小微在外购置宅院,为她自己谋求退路。
但为什么是许太医?
为什么她什么事情,都要拜托许清扬来做?
他林一诺差哪儿了?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如果小微没有凑巧买到自己的宅子,那是不是等到小微搬走了,自己才会知晓?
他身上还残留着昨夜与小微相拥入眠时沾染的甜香。
“同床异梦”。
林一诺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这四个字的残酷。
“奴才明白。”
阿信答道,并未抬手推上小林将军的轮椅,“大少奶奶今日请了许太医帮您施针,怕是一会儿就要到了,您可要在屋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