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林一诺眼睛瞪得大大的,眼中的惊诧很快化为怒气。
阮凌微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忙放下碗勺,拿起帕子,帮小林将军把脸擦干净。
“许太医您先请坐,阿信快去倒茶。”
阮凌微没想到太医会来得这样快,她整理了下被林一诺靠皱的衣服,上前去给许太医行礼。
剩下林一诺气鼓鼓地倚在床上。
“坐就不必了。我想先给小林将军请一下脉。”
许清扬身材修长挺拔,眉宇间透着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阮凌微一见便心生好感。
这位许太医有点帅啊。
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容沉静。皮肤白皙细腻得像个女孩子,仿佛从未被烈日灼伤过。乌黑的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穿着一袭藏蓝色的官袍,显得格外干净利落。
“许太医这边请。”
阿信搬了凳子放在小林将军床边。
许清扬抬脚刚上前走了两步,小林将军蓦地开口:
“我不治了。”
自打许太医进门后,阮凌微的眼珠子就好像掉到太医身上了一样,眼中再没有自己了。
林一诺气都气饱了,偏得阮凌微浑然不觉,还沉醉其中。
许太医看着年岁就大,比自己老多了,有什么可看的?
这边,阮凌微脸上还绽放着温暖的笑容,是在大宁遇到同行的亲切感。
她本想与许太医热络几句,毕竟以后总要麻烦人家。
结果小瘫子一句话,把人噎在原地。
“你说什么?”
阮凌微笑容骤敛。
林一诺更生气了,明明刚刚朝着许太医一脸灿烂,对着自己就冷着个脸。
阮凌微难道分不清楚,到底谁才是她夫君啊。
“我说我不治了!”
林一诺的声音抬高了八分。
阮凌微侧过身,双手掐着腰叹气。
她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不能当着外人的面数落小瘫子。
自己辛辛苦苦请来的太医,这厮说不治就不治了?
许清扬立在原地,病人情绪有起伏很正常。
小林将军是双手不能动,不然砸盘子、摔碗估计也是有的。
苦的是近身伺候的人。
譬如这位林家大少奶奶,衣着过于素净不说,这干的活也是个下人差事,照顾卧床瘫痪的病人吃喝拉撒最麻烦了。
深吸了好几口气的阮凌微,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小林将军,你再说一遍,你要做什么?”
这是她给林一诺最后的机会。
也是压垮林一诺情绪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不治了!我就是一个废人!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你们都不要管我了!!就让我在这自生自灭好了!”
“早死早了!你们再也不用操心了!”
林一诺终于爆发了,声线微微颤抖,却又带有一丝决绝与坚定。
屋内众人静声屏息。
就连阮凌微也沉默了半晌。
这是小林将军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发这样大的火,或许他的内心实在太压抑了吧。
阮凌微调整表情,故作轻松道:“阿信,你先送许太医去偏殿休息。小林将军这边我来收拾。”
阿信也很少被小林将军这样吼过,早吓得腿都软了。此刻像得了敕令一样,慌慌张张引着许太医出去了。
阮凌微本来挺生气的,瞧着林一诺嘶吼得脖颈上的青筋一蹦一蹦,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委屈,莫名有些心疼。
曾经在战场上横扫千军的小林将军,现在连砸东西出气都不能了。
他也只是一个弱冠的少年啊,能承受的就那么多。
林一诺直直地盯着阮凌微。
她说什么?要收拾自己。
不知怎么的,许太医离开后,自己刚刚发脾气的那个劲儿就没了。
反而有些发怵。
昨日说请太医,今日便到了。阮凌微应该费了不少心思吧。竟不知她是怎样去求魏氏的,看了多少脸色,答应了多少条件,才为自己求得太医面诊的机会。
而他只顾着闹脾气了,是不是不太对?
若阮凌微要收拾他,他只老实受着,绝不会吼她的。
阮凌微走到小林将军跟前,轻轻叹了口气。
林一诺怂巴巴地垂下头,他的妻没有立时骂他,反而平静地走向他。
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吗?
她要开始收拾自己了吗?
小院儿偏殿。
阿信给许太医倒茶时,不慎打翻了茶碗,差点将许太医烫到。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阿信连连道歉。
他实在是心不在焉。
虽然逃离主屋松了一口气,但他突然记起来,大少奶奶好像说要收拾将军?会怎么收拾?
大少奶奶有时的举动着实出人意料,阿信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悬了起来。
许太医正盯着自己的医药箱出神。
小林将军久病卧床却仍声如洪钟,说实话,他不太担心。
他担心的是林家大少奶奶,日复一日生活在一个这样难伺候的主儿身边,逆来顺受无法摆脱。
小院主屋。
面对强敌也不会退缩的林一诺,紧张了。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刻都变得如此漫长而煎熬。
他不知道如果自己现在认错,阮凌微的气会不会消一点点。
“小微,我……”
下一秒,阮凌微已经将林一诺拥入怀中。
轻轻拍着他的背。
“怎么生了这么大的气,也不怕气坏自己的身子。”
阮凌微声音温柔如水。
林一诺感觉自己被紧紧包裹着。
心头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声音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阮凌微将人牢牢抱着,深深嵌在自己怀里,由着小瘫子伏在自己肩头哽咽。
她抬手摸摸林一诺的头:“我们小林将军可不是废人。是顶顶好的人。不是和你说过了,不许再那样说自己。”
阮凌微声音很轻,贴着林一诺的耳边,像是自言自语般我呢喃。
“林一诺,你知道么,林府对我来说很大。好像没有人领着就会迷路。第一次来你院中就走得我腿酸。”
“这么大的林府,我能略略靠一下的只有你。渐渐地,每次回到你的院子,我都有到家了的感觉。你说说看,咱俩是什么关系?”
林一诺眼中集聚的泪水早已溢出,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是夫妻。”
他哑着嗓子道。
阮凌微轻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