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凌微一下子醒了神。
她应该用的是大风子,竟然错抓成巴豆了。
这个剂量的巴豆,若是被病人服下去,估计会严重腹泻,出现中毒的症状!
阮凌微赶紧将里面的巴豆全都倒了出来:
“杏儿,多亏你提醒我!”
“主子,抓药这种小事现在奴婢很擅长,交给我,您放心。”
杏儿瞧出阮凌微一时失神,催她先去一旁休息。
一连过了两日,凌记医馆每日卯时开门,亥时才休。
早六晚十,忙碌异常。
阮凌微接诊最多的,竟不是病症,而是寻方子治皮肤病的,或是来求问美容养颜的。
大宁女子常用的美白方法,就是涂铅粉,但长期使用对身体伤害巨大,阮凌微隐隐觉得,这是个商机。
纯天然、无毒的美容美白方子还有很多,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好好规划一下,在医馆的营收上,定能有所突破。
这日。
许清扬又来店中帮忙。
好巧不巧,林一诺也选择在同一天登门造访。
“你又来干嘛?没看我这忙着呢嘛?”
林一诺刚跨上两级台阶,还没有站到门口,就被阮凌微诘问了几句。
“我、我送东西给你。”
林一诺一眼就看到了店内许太医的袍角,气势一下子软了几分。
因为小微现在做的事,他一点都帮不上忙。
但许清扬却能。
“我什么都不缺。你顾好自己就行。”
阮凌微瞧着街尾似乎有女子的哭嚎,就要走下来仔细去看。
林一诺双手还捧着匣子,被阮凌微的身子一带,哗啦一声摔到了地上。
阮凌微没有回头,只朝身后摆了摆手,“都说了我不要,你赶紧回去吧,我真的特别忙。”
不远处那几个人抬着担架,正在一路小跑,似乎是需要急救。
阿信猛地朝前跨了一步,想要说些什么,被林一诺一把拉住。
“我们回去吧。”
林一诺捡起地上的匣子。
匣子只是磕到了角,但里面的东西应已摔得稀碎。
林一诺从未觉得自己和小微的距离有这样远。
小微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朋友。
他好像已经不该再来打扰她了。
阮凌微在看清担架上的人之后,立马回医馆大堂喊人,“许太医,那边好像是一个产妇,被人抬着,正在往医馆来呢!”
许清扬背起药箱,和阮凌微一同拦住产妇一行人的时候,林一诺和阿信早就走远了。
“让开!都是血腥味,你们也不嫌晦气!”
对面的人恶狠狠说道。
“我们是凌记医馆的大夫,听着女子惨叫连连,特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诊金都好说。”
许清扬对上那人凶巴巴的眼神。
在许太医说话的空当,阮凌微已经俯下身查看了女子的情况:胎位不正导致的难产。
情况十分危急,但有救。
“大夫,这人已经不中用了,主家怕正月里见了血气,不祥,所以让我们远远地抬到乱葬岗处理掉。”
那人瞧着许清扬的腰带似乎不俗,像是官家人才会穿的朝带,说话客气了几分。
许清扬看向阮凌微,毕竟他一个男子,不好强行拦住一个陌生的女子。
“我是凌记医馆的掌柜,凌记医馆专门为女子诊病,这孩子胎位不正,脚先出来了,抓紧时间改变胎位,母子二人皆可保全。”
阮凌微站起身,朝身后的杏儿使了个眼色。
杏儿立马回去准备引产的汤剂和补剂。
“你说什么?母子?”
为首的小厮皱着眉道。
“是啊,这么大的脚丫,肯定是男孩子!赶紧着吧!不然产妇没了力气,就真来不及了!”
阮凌微催促道。
对面之人心思一下就活络了,“有劳大夫再帮我们试试!”
凌记医馆大堂。
大堂正中临时扯起了屏风,医馆大门也关上了,暂不接新客。
那几个黑脸大汉被拦在门外。
医馆内,产妇的嘶喊声如撕裂的布帛。
阮凌微拿出 “坐婆凳”,同许清扬合力将产妇扶起,坐在上面。
这坐婆凳形似普通矮凳,却在凳面中央挖空,两侧有厚实的扶手。
“稳住,借这凳子的力,用力往下。”
阮凌微镇定自若道。
产妇面色苍白,紧咬下唇,双手死死抓住扶手,任凭汗水浸湿发丝。
接着,阮凌微拿起一旁备好的布带。
这布带用厚实的粗布制成,坚韧耐用。
她将布带一端轻轻系在产妇腰间,另一端稳稳地攥在自己手中。
随着产妇每一次痛苦的宫缩,阮凌微借助布带,巧妙地施加着恰到好处的拉力,同时口中不断说着:“对,就是这样,跟着我的节奏,用力!”
见产妇有些力竭,许清扬提议道:“咱们换个法子,试试跪位。”
阮凌微连忙带着众人,协助产妇跪地,臀部微微抬高。
她蹲在产妇身后,双手顺着产妇的背部轻柔地按摩着,感受着宫缩的节奏。
每当宫缩来临,阮凌微便在产妇耳边轻声鼓励:“加油,再使把劲,孩子就要出来了。”
终于,一声响亮的啼哭打破了店内紧张的氛围。
“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那产妇虚弱地瘫倒在地,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阮凌微长舒一口气,疲惫却又满是成就感地看着新生的婴儿和虚弱的产妇。
就在这时,许清扬悄悄将阮凌微拉到一旁,低声道:“微微,你有没有注意到,此女子来自什么样的人家?”
阮凌微疑惑地摇头。
许清扬的声音更低了:“衣衫布料华贵,但却被小厮抬去送死,恐不是良家子。”
“可是救人不应分贵贱……”
阮凌微的话被突如其来的一声脆响打断。
循声望去,原来是产妇的发髻松了,碧玉簪子滑落到地上,碎成两截。
杏儿她们都在准备善后的事,许清扬还要与外面等待的小厮敲定诊金的数目,阮凌微走过去将断掉的簪子捡了起来。
她的双手突然不自觉地颤抖:
那簪子末端,嵌着金粉,刻着一个清晰无比的“何”字。
临安城,能在器物上镌刻此字的,唯有一人——
何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