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搭上了自己的脉,阮凌微就会知道,这些日子,他有多伤心。
几乎是强拖着身体去做一件又一件的事。
如果小微知道,她刚费尽心思养好的他的身体,不出小半个月,又被自己霍霍完了,肯定会生气的吧。
林一诺心虚地把阮凌微的手,推远了。
阮凌微紧咬下唇,扬起胳膊将披散的发丝抚至耳后。
她心里憋着一口气,趁着身旁的人保持静默,哗地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覆在林一诺脸上的面具给揭了下来。
惊愕之色直达眼底。
阮凌微愣住了。
一张满是憔悴与哀伤的面容映入眼帘。
浓重的黑眼圈犹如两团乌青,深深凹陷。
略显苍白的脸颊之上,泪痕纵横交错。
与他对视的瞬间,阮凌微瞧见又一滴热泪从林一诺的眼角直直滑落。
哭成这样,怪不得说不出话来呢。
说话也是一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显得尤为高冷。
阮凌微发觉自己误会了小林将军之后,哭笑不得。
“微微。”
林一诺声音惨兮兮的,他想瞒住小微,自己的情绪来着,结果还是没瞒住。
“好端端地说着话呢,如何就哭了。”
阮凌微掏出帕子为小林将军拭泪时,自己也带了哽咽。
“我想你了。”
林一诺的心意炽热又直白。
“我不是就在这儿呢么。”
阮凌微抿唇,笑着帮林一诺把脸上的泪痕拭干,“我还以为,我眼巴巴儿地过来找你,你始终无动于衷呢!”
“微微!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林一诺的哭腔越来越大,呜呜咽咽着,把头抵在小微肩上。
“好啦好啦,都过去了,咱们现在不是又在一块儿了么?”
阮凌微用手上的面具,轻轻拍拍林一诺的后背。
她怕某人背上的甲片也有倒刺,再把自己手扎了!
林一诺哭得动情,“我拼命劝说自己,好不容易忘了你,你现在让我怎么办,怎么办啊呜呜呜……”
“不哭了,不哭了,昂,都是一军主帅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哭起来还得要人哄啊~”
阮凌微调侃道。
“微微,你笑我。”
林一诺止住哭声,抹了把眼泪,又把头朝小微肩上探了过去。
“哎?不许咬人!!”
阮凌微眼皮都没抬,就知道林一诺接下来要干什么。
林一诺嘴巴都张开了,听了小微的话,悻悻收回牙齿,赌气似的把头搭在阮凌微肩上。
“微微,前边再走几十里,有一处村庄,大军会在村庄外围驻扎一晚,这里也方便你的商队休整掉头。”
在小微安抚下缓和了情绪后,林一诺正色道。
“掉头?我来找你,就没想过要回去。”
阮凌微拉起小林将军的手,“是生是死,你我都在一块儿。”
“微微,打仗真的很危险,刀剑无眼,我怕届时护不了你周全……”
林一诺神情紧张。
“我知道,要不然也不会放心不下地跟来。”
阮凌微回握住林一诺的手,让他安心。
“不过你总归有办法的,是不是?”
林一诺呆呆地摇了摇头,“这回真没法子,小月氏来势汹汹,他们换了新的王上,对大宁的弱势了如指掌,边关屡屡战败,而且游牧民族居无定所,机动灵活,我们连他的主力都搜寻无果。”
阮凌微拍了拍林一诺的肩,“那你就从现在开始想!”
“我不愿做再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了,见不到你的每一天,我都很煎熬。就连数银子都高兴不起来。”
阮凌微直视着林一诺的眼睛,“一诺,两个人可以走的更远。”
林一诺神色郑重地点点头,“如果有人想要伤害你,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呸呸呸!别说不吉利的话。”
阮凌微连忙道。
“好,我再不说了。”
林一诺从怀中掏出金钗,“微微,我帮你把头发挽上吧。”
阮凌微背过身去,发现小林将军为自己挽发时手法娴熟,三下两下就弄好了。
要知道,男子发髻和女子的发髻式样不同。
而林一诺为自己梳的,恰恰是当下时兴的女子发髻!
“一诺,你这动作熟练的,可不像是第一次给女子梳头啊。”
阮凌微将信将疑道。
林一诺立马急了,“我对天发誓,绝对是头一次!日日看你梳头的背影,我早学会了!微微,你冤枉人!”
“好好好,是我错怪你了。”
阮凌微转过身来,拉着小林将军的手,“一军主帅在女商人的马车里逗留了这么久,你要不要回去先安顿一下?”
“微微,军中女子甚少,你得时刻呆在我身边才安全,最好装作是我的妻子,这样他们对你都不敢造次。你不知道,很多兵将都痞里痞气的,横得很,但这也是工种使然,性子太软弱的,也砍不了敌人。”
林一诺一本正经说道。
阮凌微蹙起眉,“一诺,有没有可能,我本来就是你的妻子?”
“微微!”
林一诺立马精神了,“你同意我入赘了?!”
“什么玩意儿啊……”
阮凌微摆摆手,到底是她惯性思维了,总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不一定非得用一纸契约束缚着,但林一诺毕竟是个传统的人,始终要讲求个名分。
眼瞧着某人刚泛起笑容的小脸儿又要耷拉下来,阮凌微赶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这荒山野岭的,咱俩就平等友好相处,不求是合法夫妻,但求对彼此一心一意?”
林一诺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微微又变卦了呢!
“好。但求一心一意。”
一个半月后。
深夜,中军大帐。
此地距离小月氏只剩几座山头。
起北风时,漫天黄土,和人说话都灌得满嘴沙子。
在这寸草不生的地段,林一诺大军的粮草,连同阮凌微商队送来的那份,所剩无几,最多只能再撑一个月。
“微微,跟我在一起,你就一直在受苦。”
林一诺看着啃窝窝头拌野菜的阮凌微,愧疚地说道。
“粗粮、野味,挺好的。”
阮凌微丝毫不觉得艰苦。
下一瞬,烛火突熄,周围暗了下来。
夜里起了风,竟将驻军的帐篷,给掀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