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客堂里,传来一声颤音“你……你说什么?”
谢槿宁满脸疑惑地看着张四“什么替换?”
那张四抬头看了眼养女,心虚道“当……当年,你母亲将你托付给我和王婆子,后来相国府的人来找你,我们一时糊涂,将自己的女儿送出去哩……”
谢槿宁不可置信地看着张四,又看了眼坐在堂上的谢文清,身形颤抖,几乎就要站不稳,得亏林六婆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哎呦,姑娘可小心些。”
“居然……居然是这样。”她神色激动“那为什么当初我逼问你们的时候不告诉我!还要将我,将我强行嫁给那年过半百的县老爷!”
盛婉挑了挑眉,用手帕子掩住了嘴“天爷啊,怎么还有这等事,你夫妇二人简直是杀千刀的!”
两人素未谋面,却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那张四被吓坏了,连忙挥手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指着谢沐瑶“是她,是她传信回来,让我们用鬼神之说把你卖给县老爷做妾啊!”
“你胡说!”谢沐瑶连忙摇头,看着谢文清“父亲,千万不要相信他一面之词啊!都是他!是他自己起了歹心!”
张四本就是乡野村夫,这会被谢沐瑶卖了,更是暴跳了起来“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我们送你到京城享福,你还敢卖了我们!”
他说着就要挥手上去打,谢文清今日已经被闹得头疼,此刻实在不想再管他们狗咬狗,直接叫人拉住了他们。
“把这两人都拖下去关起来!”
一瞬间,四五个仆从已经围上来,张四先是被拖了下去,可谢沐瑶还在挣扎撕扯着不肯就范,撞翻了几个博古架。
她向来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这会发上的钗环也在拉扯间发出珠串迸裂的声响。
谢槿宁冷眼看着谢沐瑶被拉扯着,脸上没有喜怒。
“父亲不可!”
谢槿宁皱了皱,瞧了眼被松菊带过来的谢殷。
谢殷急匆匆地赶来,推开了抓住谢沐瑶的仆从。
“父亲!就算二姐姐有错,可当年换亲一事与二姐姐无关啊!怎么能把这份罪算在二姐姐头上!”
谢郢川冷声道“殷弟,她已经不是你的二姐了。”
谢沐瑶泪眼婆娑地看着谢郢川,昔日对她温润如玉的兄长,如今却如此对待她,可谢郢川却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后,便移开了视线。
谢殷却是心疼谢沐瑶,反驳道“二姐姐同我们相处了十几年,早就是亲人了!”他说着,又恶狠狠地看了眼谢槿宁“我绝不会认她是我姐姐!”
谢槿宁倒不怎么意外。因为前世的谢殷就不喜欢她,是从头到尾都不喜欢她,一心站在了谢沐瑶那边。
盛婉冷声道“谢殷,你口中的二姐姐在京城享了十几年的福,而你母亲历经生死生下的、真正与你同时出生的姐姐,却在乡野受尽了你那所谓‘二姐姐’父母的折辱,甚至你那‘二姐姐’还要设计让你真正的姐姐嫁给旁人做妾!”
“你如今说出这样的话,你母亲泉下有灵能安心么!”
谢殷攥紧了拳头,恶狠狠道“我母亲怎么样,不是你这个续弦能置喙的!”
“放肆!”
一直坐在上面,强忍怒火的谢文清终于忍不住了,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吓得谢殷浑身一个激灵。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是你能说的吗!”
他神情冷峻,抬手指着谢沐瑶“她那对卑鄙无耻的父母换走你亲姐姐,还对她百般折辱,她倒是用着你亲姐姐的身份享着福,我相国府家宅后院中,岂能有这样的事情!”
谢殷沉默了下来,谢沐瑶见事态不妙,咬了咬嘴唇,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谢文清。
“父亲不认我,可我女儿作为相国府认回来十几年的二小姐,怎能让相国府在外人面前丢了脸面。”
谢槿宁眉间微蹙,瞥了眼谢沐瑶。
这话,分明是在利用祁晏安和全京城的流言蜚语,来威胁谢文清。
刚好就不偏不倚地威胁到了向来重视名声的谢文清。
谢殷见状,立刻跪下求情道“二姐姐说得对啊,父亲,这事传出去,对我们相国府也不好啊。”
谢槿宁望着主位上眉头紧锁的谢文清,心中冷笑一声,垂眸掩去眼底寒芒。
谢文清沉着脸,两人的话就如毒蛇吐信般缠绕在他心头,他不得不顾忌自己的官声。
“家丑不可外扬,今日这事……”
一旁撑着脑袋无聊了许久的祁晏安,悠悠开口打断道“谢三公子说笑了,莫不是把本王当成了你谢家自己人。”
一瞬间,一股凝重的气氛充斥在客堂内。
谢殷本想让谢文清以‘家丑不可外扬’为理由按下此事,可祁晏安轻飘飘一句话,便让他的努力白费。
他攥紧了拳头,却不敢像刚才瞪谢槿宁那样瞪祁晏安。
那可是圣眷正浓的武安王。
祁晏安扫了眼谢文清“哦对了,方才这位,‘二小姐’”他刻意加重了这三个字“在南华寺重地行凶伤人一事,若是闹到圣上面前,恐怕相国也不好办吧。”
赤裸裸的威胁,这让谢文清脸色难看了起来。
祁晏安分明就是在施压,谢沐瑶也看出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不受宠的世子会关心这事,难道是……
她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谢槿宁。
这贱蹄子是什么时候同祁晏安攀扯上关系的!
“原是可两全之事,相国因何难以决断。”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屋外响起,梅落雪掸了掸衣上的碎雪,缓步走了进来。
一向将情绪藏得极好的盛婉,在见到梅落雪时,脸上不受控地划过一抹厌恶之色。
谢文清带着家人起身,朝梅落雪行了个礼。
“让太傅见笑了。”
梅落雪笑道“圣上遣我在南华寺清修,并且暂管南华寺一应事务,今日之事理当在我职责之内。”
谢槿宁记得,前世的梅落雪曾因谏言而被皇帝安排在南华寺清修,实际上就是革职待命了一段日子。
一众站着的人群中,谢槿宁的目光落在了依旧坐在座位上祁晏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