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承声色中带着几分慵懒的赞赏,一句话便让谢槿宁升了官职。
突如其来的升迁,倒是今日一整天以来谢槿宁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她俯身跪地“微臣谢陛下荣恩。”
姜元承抬了抬手“平身吧。”
然而,成所谓福兮祸所倚,这好事刚落到谢槿宁头上,坏事马上就来了。
就在谢槿宁刚要起身之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外边的太监慌张地进来通传“陛下,天牢出事了。”
姜珩瞧见了姜元承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悦,当即驳斥道“御前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那太监额头上冒着冷汗,颤颤巍巍跪下来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全因奴才方才拿着圣旨去天牢,谁知一进去就看见谢夫人倒在牢房里,面色青紫,嘴角还渗着黑血,竟是中毒之象。”
中毒?
谢槿宁的心头莫名涌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姜元承面色却是没什么波澜,只问道“宣太医了么。”
“回陛下,奴才当即就宣了宋太医前去,万幸宋太医来、、得及时,说是……说是中毒不深,尚未危及谢夫人腹中孩儿,只是谢夫人还在昏迷当中。”
姜元承显然并不在意谢沐瑶的死活,谢槿宁觉得,对他而言,谢沐瑶似乎没有什么价值,更不值得让他去审问这间屋子里的任何一个人。
只不过……
“刑部大牢竟然出这样的事,我看刑部主事是过得太清闲了。”
殿内霎时寂静,连烛火都仿佛凝固了。
帝王之心,最难揣测。
御书房内的人,除了祁晏安都低着头,不敢多说一句。
许久,姜元承才冷冷开口“此事便交给谢爱卿吧。”他的目光转向一旁静立的姜珩“终归是你的人,自己跟着谢爱卿去查吧。”
姜珩当即同谢槿宁一起俯身行礼“儿臣遵旨。”
“臣遵旨。”
“嗯,查到是谁做的当场丈杀即可,其余的不必报了。”
“是。”
那太监见皇帝压根不感兴趣谢沐瑶是为何中毒,十分识趣地没多说一个字,默默退了下去。
御书房内,五个人各怀鬼胎。
这毒,下得未免太是时候了。
谢槿宁是最后一个见过谢沐瑶的人,这毒,要么是她谢沐瑶自己下的,想借机栽赃谢槿宁,理由么,无非被谢槿宁方才的话吓唬到了,不想让她嫁给姜珩。
要么,就是有人非要置她于死地。
至于姜元承让她和姜珩一同查案,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这对父子,还没有对她这段婚姻死心。
御书房内又是一阵沉静,谢槿宁的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手指轻叩棋枰的声响。
“四皇子爱妾及孩儿性命垂危,恐怕无心查案吧。”
祁晏安声色淡淡,像是随口一说,姜珩却是面色微变。
这分明是不想让他和谢槿宁有机会相处。
他欲要辩驳,可他方才在御前为救谢沐瑶演足了情深义重的戏码,此刻若执意查案,岂非自打脸面。
一时间殿内落针可闻,几个人都各怀心思,无人察觉谢槿宁的目光又一次落在祁晏安身上。
这一次,她的目光十分明目张胆,她可以肯定祁晏安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可他还是垂眸看着眼前的棋局,连睫毛都不曾颤动,一眼都没看过来。
“陛下。”谢槿宁忽然上前一步“四皇子爱妾病重,中毒一事便交由臣去办吧。”
姜元承手中摩梭着玉润的棋子,面色肃然。
过了许久,他才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准了。”
“谢陛下。”
……
谢槿宁出了御书房便直直往刑部去,不知怎得,她越接近刑部,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就越强烈。
她强压下这莫名的情绪,踏入了刑部的大门。
天牢内,那个被打晕的送饭杂役已经醒了,可任凭被如何鞭打,他都死死的咬着嘴,不肯说半个字。
谢槿宁见状,示意周围的差役退下,一瞬间,整个天牢只剩下谢槿宁和他。
“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你可以说实话了。”
那杂役眼神闪烁了一下,仍旧咬着牙不肯多说。
谢槿宁向前迈了一步“是陈荩。”
那杂役听到陈荩名字的一瞬间,背脊猛地绷直,尽管他立刻垂下头掩饰,强行克制着自己不露出半点破绽,可那一瞬间的异样还是落在了谢槿宁眼中。
谢槿宁沉了脸色,转身时衣袂翻飞,那杂役却是急了,终于开口道“大人!”
“她是您贴身侍女,求您救她。”
谢槿宁长长叹了一口气,对着他说道“你既忠心于她,就不该在这时候松口。”
那杂役瞳孔微缩,意识到了自己的纰漏,整颗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
谢槿宁走出牢门时,只对着差役们说道“将收监候审,不必用刑了。”
“是。”
谢槿宁踏着天牢里的污泥走出了大门,与此同时,她一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坠入了深渊。
杜蘅院里,陈荩在下完毒回来后,就跪在了院子正中心,杜蘅院内的奴仆们见此异样,皆是窃窃私语着,却没人敢上去问出了什么事。
“与其在这跪着,不如早早收拾东西离京。”
陈荩眼睫颤了颤,转身看向站在她身后的谢槿宁。
谢槿宁没有看她,而是扫了眼周围的奴仆“你们都退下吧。”
语罢,她才垂眸看向陈荩。
视线交汇的一瞬间,陈荩立刻垂下了头,不敢同谢槿宁对视。
“离京了,麻烦不就落到了你身上么。”
谢槿宁听着陈荩的这一回答,扯了扯嘴角,俯身在她面前蹲下。
“落在我身上,无非就是受罚。可于你却是欺主的死罪。”
陈荩攥紧了衣袖下的手,跪着往后退了几步,俯身行礼,头重重地撞在了地上。
“奴愿认罪,只求不牵连主子。”
谢槿宁沉默地看着跪拜在她面前的陈荩,过了许久,她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我从收你的第一天开始,就说过不会把你当奴才看,都这么久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俯在地上的陈荩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