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红没达成目的,走的时候弓肩塌腰,整个人看起来颓丧到了极点。
他转身时回眸看他亲爹林大海的那一眼,失望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恨意。
宋露白都觉得这父子俩的关系好不了了。
又小闹这一场,家里的气氛低沉到宋露白不敢开口说话。
最近这段日子总是这样,林建设兄弟俩进了门都不敢随意开口说话,因为林大海最近一个笑脸都没有。
宋露白躺在床上时,旁边的帘子被拉开,林建设探出上半身小声问:“姐,嫂子和她一家到底干了啥坏事被抓进去了?”
宋露白:“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
林建设哼道:“我们不小了,你也没比我大多少,你都知道,我们凭啥不能知道?”
宋露白用胳膊撑起头,“别管她们犯了啥事,你们就记住,人不能做昧着良心损人不利己的事,好好做人夜里才能睡个踏实觉。”
“知道了知道了,那你说嫂子被抓进去了,锦瑶和那个小侄子咋办?他才刚出生就没妈了。”
宋露白诧异,“你俩咋还操心起这个了?”
她有一种弟弟突然之间偷偷长大了的感觉。
林和平挠着脸:“是大哥今天回来说的,你没回来时他就来了,大哥说孩子现在没奶吃,瘦巴巴的天天哭,嫂子娘家也没人愿意帮忙带,小侄子好可怜。”
林和平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忧心忡忡的。
宋露白才不操和她无关的心。
刘梅做的事虽然没有直接损害到她的利益,但她确实是抱着踩着她给自己娘家谋利的主意。
这种损人利己的谋划差点害了一条人命。
如果不是她及时赶到,又恰巧经过一辆车,李光明的命不会这么顺利的保住。
李光明会像她梦里那样死去。
刘梅一家该受到惩罚,孩子没人带是她要承受的恶果。
刘梅进去了,不是还有林书红吗!
不关她的事。
略过这一茬,她还是睡不着。
她脑海里出现了那个遥远又神秘的边疆。
是真想去,也是真的犹豫。
片区连着放了几天免费电影,放到不少人都会哼唱电影里的几首歌。
街道办事处里时时能听到有人哼那些歌。
支边的动员如火如荼的开展着,相比最初报名人数寥寥无几,这两周内多了不少人。
大部分要报名的都是十六到二十岁出头未婚的女同志,宋露白看了登记记录,这些女同志都是没有正式工作且家里兄弟姐妹非常多的人。
办事处里来了一个专门给前来咨询的人答疑解惑的支边负责人。
这会儿负责人正在办公室外头支着的桌子前给来咨询的人答疑解惑。
宋露白好不容易闲下来了,也在旁边听了一耳朵。
“到那边不是去当兵的,是搞发展建设。”
人群中有人问:“不是兵、团吗?之前听人说,去了那边会被分配到连队里,不是当兵是啥,之前也听说过是征兵啊。”
这点宋露白也很不理解。
她之前也听说是征兵,后来说是支边建设,那过去到底是当兵的还是职工?兵、团又到底是什么样的体系?
负责人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干哑的嗓子。
“你们可以这样理解,把连队职工当成民兵,因为早期所有兵、团人都是部队里的兵,他们在那边就地转业后成了各个连队的职工,但现在主要任务不是作战,而是进行生产建设和社会治安维护。那边都是以一个连为小单位集体搞生产建设,连上面还有营部、团部,这又是一个大单位,这些你们不清楚并不重要,你们只需要知道过去后能吃饱饭,给安排工作,安排房子,生活所需都会给大家安排好,一定不比你们在这边过的差…”
大部分人还是没听懂,宋露白也不明白,但她知道一点,去了应该不是正式军人。
宋露白站在一旁思索,心里想着等人群散了得问问去了那边会被安排什么工作时,沈玲玉带着一脖子一下巴的挠痕过来了。
“玲玉姐,你这是咋了?他们又动手了?”
沈玲玉笑意勉强:“没啥,不过是刚才又打了一架。”
宋露白知道最近她家时常干仗,胡家的邻居们都来反应过好多次了。
胡家院里成天打的鬼哭狼嚎的。
宋露白还去调解过两次,知道沈玲玉现在什么情况。
胡小庆死后,他爹娘恨不得扒了沈玲玉的皮,在沈玲玉出院回家后就一直闹着要把她赶走,见天的找事打人,街道办事处的去过,妇联的去过,派出所的去过,但都没用。
胡家两个老人已经疯魔了。
老胡家就一个男丁,公安查不出凶手到底是谁,老两口只能把气都撒在沈玲玉身上。
沈玲玉的脾气现在也不是吃素的,双方干仗都干出名了。
“现在报名还没截止吧?我要报名去疆省支边。”
宋露白道:“那你先多听他说说,对那边多了解后再做决定。”
沈玲玉摇头,“先给我登记上吧,用不着了解了,那边是什么情况,等去了就知道了,我就想知道什么时候能走?这地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报名日期截止到二十三号,还有十来天呢,我之前听他说,走的日期还得往后推,这事急不了,玲玉姐,你什么学历?”
沈玲玉一愣,“那边招人还看学历?”
宋露白摇头,“不是的,第一师在咱们这边招人不看学历,什么学历都可以,但兵、团商业处招人最低是高中生。”
她将沈玲玉拉远了小声说:“有些工作只有文化人能干,有些劳动什么人都能干,听宣传的再好,可体力劳动总得有人干,那边需要的最多的就是体力劳动者,体力劳动没有轻松的。”
沈玲玉眼中有可惜划过,“我连小学都没毕业。”
她爷爷是留过洋的人,可惜家道中落后她连小学都没读完。
宋露白也觉得可惜。
沈玲玉安慰道:“别为我难受,只要能离开这里,不管去哪,做什么劳动,我都是在堂堂正正的做人,而不是当被人使唤压迫的牲口,劳动我不怕,能吃饱饭就什么都不怕,没有什么日子会比现在和过去更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