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深在床上,本来就惨白的脸色加上吐出来的那一口鲜红的血,让他看起来如同林妹妹一般弱柳扶风的娇弱。
他虚弱的抬起手腕擦了擦嘴角的血。
看着温南枝的双目却一眨不眨:“郡主……”
说话的声音也是气若游丝,好像即刻就会断气似的。
温南枝看他醒了,如果不是因为嫌血脏,她真的很想直接揪着裴子深的领子把他从床上拖下来踹几脚。
但现在情况紧急,她也不打算泄愤了,先问清楚要紧。
温南枝从眠雪手里接过那张字条,她定定的看着裴子深:“我不管你有多少龌龊心思,现在我只想问清楚几个问题,你说清楚了,我留你一条命,说不清楚,我现在就让你死。”
这话已经说的很直白了。
但裴子深却勾了勾唇角,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好,任由胸口沾血的衣襟敞开,露出一大片肌肤。
温南枝只是扫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眉头微皱。
他想干嘛?
裴子深似乎也是察觉到了温南枝的想法,就算嘴角还挂着残余的血渍,也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郡主不是有问题要问吗?”
这意思是还觉得她多看两眼就是给裴子深希望了?
温南枝狠狠皱了皱眉,只觉得自己手心顿时一阵发痒,她又想抽这人嘴巴了。
但现在还不到泄愤的时候。
温南枝深吸一口气,坐在醒叶给她搬来的软椅上,在眠雪把小丫头们打发出去的时候,她拢了拢裙摆。
“裴子深,你和大帽山那伙匪徒到底什么关系?”
温南枝问出了她的第一个问题。
裴子深则像是有些诧异似的看着温南枝:“这个问题我好像回答过……我只是不想和他们同流合污,所以才为郡主通风报信的。”
这不是温南枝想听的答案。
她皱起眉头,继续问第二个问题:“你和荀安郡的郡守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我不认识他。”
裴子深倒是有问必答的样子,就靠在那里看着温南枝,虚弱归虚弱,眼角眉梢都还带着毫不掩饰的……情意。
温南枝深吸了一口气,把拿在手上的纸条晃了晃:“那为什么荀安郡的郡守书信,还有这桩人命案的线索里,也有你的名字?”
裴子深不说话了。
他又吐了一口血,这次吐得比刚才多了些,一看就是温南枝下手狠了,应该是砸出了内伤的缘故。
裴子深随手擦了擦,靠在床边居然直接开始闭目养神,不回答了。
温南枝端坐了一盏茶的功夫都没听见裴子深开口说一句话,顿时气急:“裴子深!”
就在她恨不得再抄起个花瓶给裴子深脑袋上来一下的时候,裴子深才睁开了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温南枝:“还要打我吗?”
温南枝握紧了拳头。
裴子深则一副耍无赖的样子扬了扬下巴:“甘之如饴。”
好像那个躺在床上,把褥子都吐到染了一片鲜红的人不是他似的。
眠雪和醒叶守在门边,齐齐的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这可真是震惊过一波又一波,先有小王爷主动赶车,现在又有一个挨揍没够的……
郡主身边的两个男人莫不是脑子都有病了么?
温南枝看着昏迷过后整个人都不太一样的裴子深,一瞬间有气没处撒,毕竟她要是真打了,就裴子深现在这身体状况……
她一花瓶下去绝对就送他归西。
可偏偏线索都牵在他身上,真打死了不好往下查。
但要真忍住了不打,她温南枝又确实咽不下这口气。
好像她堂堂荀安郡主被裴子深给拿捏住了似的!
温南枝怒火中烧,可她就算生气,现在也只能腾的站起身,然后对床上的裴子深怒目而视:“你以为我现在拿你没办法?!”
裴子深稍微挪了挪身体,然后对温南枝勾起了唇角,这一笑,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意气风发又风光霁月的新科状元。
他看着温南枝,缓缓开口:“郡主现在是郡主有求于我……那郡主应该是不打算杀我了。”
有求于他?
虽然不杀他是事实,但又怎么能算是有求于他?!
温南枝一把攥住了裴子深的衣领,那张娇软又精致的脸上带着怒火:“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喊人来……”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
她揪着裴子深衣领的手就被裴子深给握住了。
他还沾着血渍的手轻而易举的包住了温南枝白嫩纤细的手掌,然后把她的手从衣领上拽了下来。
温南枝下意识皱着眉头想把手抽回来,却被裴子深强行抓着手贴在了他的脸上。
裴子深神情的看着温南枝,用脸颊磨蹭着她温软的掌心:“南枝,我梦里都在想你……我无法忍受我曾经的愚蠢,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
温南枝几乎要疯了。
这么一个病病殃殃的人居然还有力气抓着她的手不放?
温南枝还是把手抽了出来,像是触碰了什么难以忍受的脏东西一样,拿着手帕疯狂的擦拭自己的手掌。
“眠雪醒叶!把这个无耻之徒给本郡主……”
温南枝鲜少有这样咬牙的模样,看着裴子深,她真想直接下令把人抬到什么天牢之类的地方,然后上十八道酷刑直接严刑逼供!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子深气若游丝的话打断了:“若是让我离开郡主府,我即刻自尽。”
裴子深看着虚弱,但这话说得却格外坚定:“郡主,我保证若是我死了,后面什么线索都查不到。”
温南枝手里的手帕都要被撕碎了。
威胁她?
裴子深居然还敢拿线索要挟她?!
大不了她不查了行不行?裴子深必须死!
就在温南枝要开口下令把裴子深扔出去的时候……
门外传来了谢景煜急匆匆找来的动静:“姐姐!我查到了,这个被凌迟的郡守居然曾经雇用过一个账房记脏账,只可惜这个账房现在下落不明……”
温南枝第一次觉得谢景煜的出现如此恰到好处。
特意打开了门,她就是要让谢景煜把话说给裴子深听:“哦?查到了?这账房叫什么?”
还他死了就什么线索都找不到?这不是找到了?
谢景煜看着屋里的狼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开口:“……只知道姓裴。”
一室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