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冰冷森严的警察局,暖暖的阳光打在身上,不遗余力地帮她驱赶着寒冷。
虞泠舒服地眯起眼睛,张开臂膀迎接灿烂的太阳。
口罩和帽子她都戴好了,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所以,她并不怎么担心会被警局前面本就稀疏的人群认出来。
许是从这里出去沐浴阳光的人太多,路过的行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尽管大夏天的,眼睛里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他们也只冷淡地看了虞泠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神色如常地继续走自己的路。
或许他们是把她当成刚刑满释放的犯人了吧。
虞泠这样想着。
如果是罪犯因为害怕外界指指点点无声谴责的目光,所以遮住了脸,那似乎也说得通。
但警局门口毕竟不是久留之地。
虞泠只沐浴了三秒的阳光,便抬步离开。
手心一片冰凉,还出了不少汗,汗津津的很不舒服。
虞泠翻了翻口袋,没找到纸巾。
她撇了撇嘴,无奈地直接在衣服上摸了两把。
没关系,黑色衣服看不出来。
手汗又不是什么脏东西,回家洗洗衣服就好了。
漫步在茂密的树荫下,虞泠兀自叹了口气,嘀咕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看到警察局还是会害怕呢?”
不是说时间是良药吗?怎么连这点儿小伤口都治不好?
她又叹了一口气,蹲下来看了一会儿树丛里不知名的小花。
书上说植物具有疗愈身心的魔力,虞泠看了一会儿,竟然真的觉得自己的轻松了不少。
她收拾好心情,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情都挥开,轻轻地和花朵告别,“谢谢你们,我现在好多了,再见啦。”
说完,她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
一阵风吹来,花朵随风摇曳,像是在无声地回应虞泠。
.
虞泠走出人烟稀少的路段,便打了辆车。
虽然她也很想再漫无目的地闲逛一会儿,但要是在人多的地方晃悠太久,难保不会被认出来。
这就是身为公众人物的无奈啊~
和司机师傅报完地址后,虞泠从包里翻出耳机,找好想听的音乐。
她正要戴上耳机听歌,就听见司机师傅的话:
“姑娘,大夏天的你怎么穿这么严实呢?不热吗?”
从他的话语中,虞泠没有听出任何的恶意,反而听出了关心的语气。
她笑了笑,决定编造一个善意的谎言。
她说:“我这两天过敏了,出门必须得捂严实点儿。”
“过敏啊?”司机师傅听了她的话,也没怀疑,非常自然地接话道:“过敏了就早点去看医生,在家里养几天,别捂这么严实出来了,现在天又这么热,捂着不容易好。”
虞泠微笑道谢,“谢谢叔,我知道了。”
然后,她戴上了耳机,闭上眼睛靠在了椅背上。
低沉清冽的歌声飘入耳朵,然后丝丝缕缕清新的空气从其中抽离出来,而后蔓延。
像是一缕微风轻轻吹动心湖,温柔拂去心底的躁动。
这首歌是池燃去年发行的专辑《默》中的主打歌,一经发行便大受好评,大街小巷都在放这首歌。
而这张专辑也让他斩获了最佳男歌手的奖项。
虞泠跟着歌声放空自己,心无旁骛地去感受。
然后,她慢慢地体会到了一种忧伤。
她睁开眼睛,偏头望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象。
夏天的代名词有很多,但必不可少的一个一定是绿色。
高大茂密绿色的树为人们遮阴避雨,低矮的小草成山成堆,女孩子身上青春洋溢的绿色裙子,绿色的抹茶味冰激凌,绿色的湖泊……
它们都洋溢着勃勃生机,带给人以无限希望和活力。
绿色,似乎还代表着新生。
植物在冰雪覆盖下死亡,又在来年春天重新复苏,每一个四季轮回都是一次新生。
那么,人呢?
人会生来病死,似乎是以生命的长短作为周期。
但这个极端的周期,一定是唯一的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不是。
虞泠想起了林绵绵,和那段刚刚过去的谈话。
最后那段话,她说得很明白,却又不怎么明白。
但虞泠不想说破,一切交给林绵绵自己去想吧。
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她们都是被创造出来的人物。
可在这个宏大的世界被创立的那一秒钟,在每个人物被创造出来的那一秒钟,一个独属于他们的相对而言微小的世界也被创造了出来。
同时,他们疯狂长出血肉。
他们的思想都是独立的,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虞泠从来都不觉得她是这本小说的女主角,她也并不因此而对那个素未谋面神秘的作者感恩戴德。
她是创造了她,没错。
可是她创造的她,是充满磨难的,是不快乐的。
为什么创造出了她,又要给她制造那么多的磨难呢?
作为女主,难道不该拥有一帆风顺人人艳羡的人生吗?
为什么非要历经一段挫折才能迎来柳暗花明呢?
这是一个很贪心的想法,但如果能选择,谁希望自己的人生是充满危机和考验的呢?
为什么她就非得要历经波折,证明自己的优良品德才能成为女主呢?
再者,凭什么她的人生就要由着别人的意志摆布?
她所处的世界,身边形形色色的人和物,哪个不是真实的?
虞泠根本就不想当这个女主角。
她只是她自己,只是虞泠。
而林绵绵,她也本该是她自己。
世界是外在的,但世界同时又是内在的,需要向内求的。
女主又怎样,Npc又怎样?
只要生活得幸福快乐,哪又有什么差别呢?
这个世界既然已经生成,那就有独属于它的一套运转法则。
法律。
林绵绵输了,法律会审判她,轮不到虞泠定夺,她又不是上帝。
何况,这个时代早就不怎么相信上帝和神明了。
林绵绵可恨吗?
可恨。
她为了自己的利益,伤害无辜的人,她的选择早就为她种下了恶果。
那她可悲呢?
可悲。
弹幕所说的真假作者还没有定论。
但如果真的存在真假作者,那林绵绵岂不是又是另一个她?
被操控着承载创造她的书写者的意志,按照她的安排进行既定的人生。
她们两个提线木偶被操控着,争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又有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