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绵绵做了很多坏事,她有她的动机和不得已,但那都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没有人逼迫她。
而她对于虞泠造成的伤害,却是实打实的。
如果没有凭空出现的弹幕,林绵绵甚至都不会得到属于她自己的报应?
事已至此,虞泠可以不恨她,却没有办法原谅她。
她略带怜悯地看了一眼林绵绵。
只是这一眼却深深刺痛了林绵绵的眼睛。
她捂着脸,但是泪水还是从指缝滑落,蜿蜒而下。
她才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不需要!
林绵绵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她抓着话筒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这一切都悉数落入虞泠的眼底。
她沉默着等待林绵绵调整好情绪,也等待着还能从她听到什么。
林绵绵的声音还能听出来有些哽咽,但她却定定地看着虞泠,说:“她不后悔。”
很轻很轻的四个字,却又分外坚定。
虞泠点了点头,没什么所谓地说:“那她还真是只打不死的小强。”
二人又恢复了你来我往暗戳戳的敌对状态,仿佛方才带着笑容的鼓励和倾听都是一场不存在的幻觉。
在一旁尽职尽责守着的警员愣了愣神。
这两个人说什么呢?
他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林绵绵,那你觉得当年那部戏,你真的抢赢了吗?”虞泠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带什么情绪地开口。
安静了好一会儿,耳边才传来了一句:“我输了,但你也没赢。”
虞泠猛地抬头,撞进林绵绵明晃晃带着恶意的眼眸。
片刻后,她自嘲地轻笑了一声。
是啊,林绵绵是输了,那她就赢了吗?
也没有。
她的的命运也不过是由别人笔下的一个个文字组成,作者想让她经历什么,她就得经历什么。
哪怕是生离死别,哪怕是爱与恨杂糅拉扯不清的痛。
虞泠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地意识到:
她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提线木偶,她的一切自己都做不了主。
这似乎听起来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但……
虞泠忽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林绵绵斩钉截铁地说:“就算我现在没有赢,但我一定会赢。”
女人乌黑的眼珠炯炯有神,在一瞬间迸发出万千华光,让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林绵绵很不想承认,但她确实被虞泠那一瞬间的光芒所惊艳到了。
她就端坐在那里,脸上那种自信愈发让她本就明艳的五官愈发生动逼人,室内并没有风,但虞泠的周围却仿佛凝聚着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风暴。
而她,静坐在风暴中心,冷眼看着风暴带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飞沙走石,不为所动。
有那么一瞬间,林绵绵仿佛看到了一位从远古而来的女战神,她在虞泠的身后竖起长剑,飓风吹动她的衣衫猎猎作响。
而她,张开了翅膀。
金色的、圣洁的、坚不可摧的翅膀。
女战神一脸肃穆,被飓风席卷而起的石头和树枝在她脸上划出细小的密密麻麻的伤痕,血液从狭窄的缝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可她脸上平静毫无惧意却让人怀疑:那到底是不是血液?
不是血液的话,那是什么呢?
是被红色颜料染红的羽毛吗?它们被吹过来,湿哒哒地粘在了女战神的脸庞上吗?
静穆的女战神,难道天地就在你手中,风云无法让你心生退意吗?
林绵绵看了虞泠很久,而后突然笑了起来。
“虞泠,我等着你赢。”
虞泠,我真心实意地期待着也等待着你能够赢。
她笑着说出了这句话,却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眶。
“谢谢。”虞泠轻笑着点头,像是对林绵绵的回答十分满意。
“不过……”虞泠看着她,半开玩笑地提醒:“谁规定我赢了你就会输呢?”
她耸了耸肩,在林绵绵诧异的目光中一字一句地反问:“我的输赢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赢了你不会死,我输了你也不会活,只有法律能对你进行判决,我不能。”
说着,她抬眼瞥了一眼始终保持安静的警员,又不留痕迹地收回了目光。
“什……什么?”
林绵绵惊讶得瞠目结舌,舌头好像打了结,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哑着声音问:“你是什么意思?”
虞泠却不打算多说,她摇了摇头,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没什么意思啊,你自己猜喽。”
说完,她径直把电话放回原处。
这也就代表着,她要结束这次探视。
林绵绵还处在懵圈之中,但虞泠却不愿意再等她了。
她站了起来,笑着对警员示意:可以结束了,我要走了。
接收到她的示意,警员点了点头,迈步向林绵绵走去。
探视结束,就要立刻把犯人押送回原地方,一分钟也不能停留。
眼看着虞泠转身离开,林绵绵却还没想明白她最后说的那番话。
于是,她拍打着窗户,冲虞泠的背影大喊道:“虞泠!虞泠!你回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明白!”
但厚厚的特殊的玻璃隔绝掉了所有声音,林绵绵的大喊声和疑问一句也没有传到虞泠的耳朵里。
她看起来很是癫狂的表情和举止倒是吸引了警员的注意,林绵绵被制服,她只能无助地冲虞泠的背影哭喊:“回来,你回来解释清楚……”
她被警员拉着往外走,却一直拧着头看着虞泠的背影。
而虞泠也似乎心有所感,在要从会见室走出去时,她握着门把手冲林绵绵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然后,她毫不留恋地关上了门。
落锁的声音响起,虞泠抬头看了一眼门上方挂着的小方牌。
她要和这个地方说再见了。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转身。
周景翊靠在白墙上,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看到出来他在想事情。
但虞泠还是朝他走了过去,而周景翊也转头朝她看过来。
他站直身体,问:“结束了?”
虞泠“嗯”了一声,弯腰鞠了个躬,“谢谢你,景翊。”
周景翊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温声道:“不客气,我送你出去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