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六点,戚柯坐上了前往南城的出租车。
戚柯让司机开入了最偏僻的小路。
上了年纪的司机本来还有些犹豫,可戚柯给的酬劳实在是丰厚,便咬着牙应下了。
这条路要比主路远上许多,也更为难走,其中一段甚至不能称之为路。
道路逼仄,只能通过一辆小型轿车,两侧甚至都没有路灯。
可戚柯并不在意,因为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车子很快就驶离了热闹的街市,进入了一条幽静的小路。
道路两旁栽种的树,如今叶子已经红了大半,斑驳的色彩在灯光的照耀下极为梦幻。小路旁有很多高低不同的土丘,戚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发现那是住在附近居民的祖坟。
眉头蹙起,少年收回视线,眼里却是一片黯然。他下意识握住胸前的吊坠,不知为何,心头涌起一丝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滚滚雷声随之而来。
浓重的云遮掩了月色,天边仅剩的一圈亮色也被云层遮掩住了。
即便坐在车里,少年也可以感受到天地间的紧张与恐惧。
豆大的雨点从天上落下来,打在干净透亮的车窗上。司机忍不住想抱怨两句,可一想到戚柯给的酬劳,又硬生生忍下来。
“放心吧,这雨下不了多久,咱们九点前肯定能到南城。”从口袋中摸出根烟点着,司机宽慰道。
下雨了不能开窗,车内很快便布满了浓重的烟味,戚柯皱了皱眉让司机将车内的换气系统打开,脸色这才有了好转。
“不好意思哈,天一黑就容易犯困……得抽一根提提神。”司机语气里带着点歉意。
“没事。”戚柯头都没回,继续端详着车窗外的景象。
这会儿路上已经有积水了,土路变得泥泞不堪,远处干涸褪色的草地上不断溢出雨水……就连车窗都变得雾蒙蒙的。可不知为何,戚柯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问了经纪人,这是除了主路外唯一一条可以通往南城的路,因为道路难走又是单行道,一般不会有人经过。
可住户呢?
方才他明明看到了几间房子,房子外面拴着的狗在车子经过时狂吠不止,可屋内的灯却是暗着的。
现在才不过七点钟,正是饭点儿,一家两家是巧合……可一路上他们路过的所有人家都是如此。
安静的……有些诡异。
有些事不想也就算了,一旦开始想便不由心生寒意。戚柯再次抬眼,突然觉得这条任他们穿行其中的小路,宛若一个死亡之地。
思索片刻,他将车窗打开一条缝隙,风和雨水灌进来的同时,随之而来的还有车子的引擎声……只是这个声音,并不属于他所坐的这辆车。
“小伙子你开窗干嘛,这雨都进来了……”司机皱了皱眉,哪怕收了再多的钱,现在也难免不悦。
“哦,有点晕车。”戚柯不动声色的将车窗关上,手指轻轻在膝盖上敲了两下。
再往前开就是那条单行道了,路会更窄,更加难走。
“师傅,到前面停一下。”戚柯淡声道。
“又怎么了?下着雨你可不能再开窗了……要实在是想吐椅子后面有垃圾袋。”司机下意识提高了些音量。
“我内急。”戚柯随口说道。
结果他话音刚落,司机便将一个矿泉水瓶子递了过来:“要不你凑合一下,这下着雨呢,你下去也不方便……”
“不要这个……”戚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目光路上远处那一片幽深,再次开口:“你就把车停在前面等我十分钟,如果我没回来,你就自己走。”
现在雨越下越大,道路两旁都是山,如果出现泥石流后果不堪设想。
再加上一路跟着的那些人,肯定没那么多耐心。
司机在心里暗骂戚柯事儿多,脸上却没过多的表情。
“那你快去快回,我会等着你的……”男人再次从口袋里摸出根烟。随后掏出电话,补充道:“要不你给我留个电话,万一出点什么事儿我也好去找你。”
对方虽然说了不让他等,可这黑灯瞎火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儿……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更何况钱都收了,怎么也得给人送到不是。
“没这个必要,你只要记住,走的话至少在这里停满十分钟。”戚柯握紧手机,声音冷了几分。
司机有点无奈:“我要不……”
司机还要说什么,可车子刚一停下,戚柯便打开车门跳了下去。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少年便闪身进了树林……
黑蒙蒙的夜色下什么也看不清,他将车灯打开,却也只看到了一条漆黑幽深的路。
等等,刚刚是什么声音……
司机好奇的回过头,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出租车后竟还停了一辆车。
他开了一路了,竟然一直没发现。
本想给对方让路,奈何这是一条单行道。不过看样子对方也不是很急,这么半天连个喇叭也没按,灯也没开。
于是司机又坐正了身子,准备随机应变。
现在外面雨下的这么大,他可不想下车被淋成落汤鸡。
不如等后面下来人,他再和对方说明原因。
下车后戚柯便钻进了林子,被阴霾笼罩着的树林阴森恐怖,到处弥漫着泥土的气味。
随着他越走越远,脚下的路也越发泥泞。
戚柯不由皱眉,握着碎片的指节越发苍白。
如今转过头还可以看到路边亮着的车灯,他心下一紧,也顾不上被泥水溅花了的裤脚,快速朝林子深处跑去。
沿着这条路肯定可以到达南城,只要……不被那些人发现。
似是想到了什么,男人脱下了身上米白色的外套,张扬的挂在树上,随后将唯一可以用到的手机摸了出来。
下一秒,原本清俊的少年消失不见,一个黑影如同幽灵一般没入了林子深处。
他是狡猾阴险的狐族,被贴上了无数耻辱的标签。可他却从未骗过谁,也从未失过谁的约。
他不相信什么生性如此,他只知道纵使他天生是个骗子,但只要捧心相赠,终会有人觉得他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