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米氏强行按捺住心中飙升的怒气,走到工头儿跟前,挑剔地从上到下把他打量了一遍,然后才施恩一般地说:“就是你坏了我闺女的名声,你看这事儿怎么办吧!”
工头儿都懵了,刚刚这个妇人不还说是她自己的闺女不要脸,爬了他的床吗?怎么现在就变成是他坏了她闺女的名声了?
“虽然你年纪大了一些,长得也一般般,根本配不上我闺女,但谁叫她眼瞎看上你了呢!你看看找个合适的时候上门儿提亲吧!对了,彩礼钱我们也不多要,就二十两银子就行了,反正你也不是我们村里人,酒席就免了。”
这番话说完,不说工头儿和他身边的工人,就连村里人都听得目瞪口呆,纷纷怀疑这老太太是不是被她闺女的事儿给气傻了。
“听到了没有?给个痛快话!”米氏看着傻愣愣的工头儿,不耐烦地说。
“听到什么听到?你是不是有病啊?你闺女爬的我的床,凭什么我要上门儿提亲啊?还二十两银子,就你闺女这样儿,甭说二十两银子,就算是二十个铜板我都不用要,倒找我二十两银子我都不要,我呸!”工头儿终于怒了,跳起来大声指着米氏的鼻子吼道。
“你说什么?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呢吗?我可是你未来岳母,是你的长辈,你敢这么跟我说话?”米氏被吼得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反应了过来,气得直跳脚。
“你是谁的岳母啊?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就你这个不要脸的闺女,谁爱要谁要去,可千万别往我身上赖,你要是非得把你闺女推给我,信不信我把她卖进窑子里去,不是愿意往男人被窝儿钻吗?我成全她!”工头儿发狠地说。
“你,你敢!”米氏见他强硬了,态度立刻就软了。
“要是你非把这个丑八怪赖给我,你看我敢不敢!还真以为老子是吃素的,好欺负呢!”工头儿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看着米氏说,还回头瞟了何鸾儿一眼,目光中充满了厌恶的意味。
米氏彻底不敢再说让工头儿娶了自家闺女的话了,不过他倒是提醒了自己,反正这个女儿名声已经臭得没人要了,那还不如拿来多换点儿钱,自己生养她一场,难道还不应该吗?
何鸾儿原本还以为她娘终于靠谱了一回,哪知道这么快就让人家给吓得不敢说话了,又听到那工头儿使劲地贬低自己,气得眼圈儿一红,直接没了理智,扑过去想要打他,尖利的手指甲也想往他脸上挠。
工头儿本来就因为这场无妄之灾烦着呢!好不容易那老太太消停了,结果这小的又想打他,还当真以为他好欺负呢!
于是二话不说抬脚就踹了出去,正踢中了何鸾儿的肩膀,把她踢得飞了出去,摔倒在米氏的脚边,半晌都没能爬起来。
“你个贱人,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赶紧家去,我当初生你的时候真该把你丢尿盆里溺死,省得白养你这么大还要跟着你一块儿丢人!”米氏揪着何鸾儿的头发半拖着她往家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骂着。
见没热闹看了,村里人也走了,一边走还一边议论纷纷,基本上都是说回去让自己家的孩子躲着何家的人远点儿,当然也有同情何鸾儿的,说那个工头儿不近人情,都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了,怎么就不能娶了人家呢?万一那姑娘是个烈性的,一根绳儿吊死怎么办?
说话的正是好久没露头儿的林婶子,之前她儿子让人给废了下面,养好了伤之后根本就不出门了,活儿也不干,成天就知道喝酒,喝多了就撒酒疯。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说林树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林婶子平时作孽太多所以遭了报应,后来这话传到了林树的耳朵里,他立刻就信了,每次撒酒疯的时候都要对林婶子拳打脚踢的,让她苦不堪言。
好容易今晚林树喝多了酒睡着了,她因为被打了两拳身上疼得睡不着,一听有热闹才出来看看,一时没忍住就说了那样一番话。
大家看她的眼神儿都变了。
“林婶子,你可真是菩萨心肠啊,要不然你让你家林树把她娶了呗!省得她找根绳子吊死了,多好!”一个村民忍不住怼她道。
“你胡说什么?我家林树怎么了?要娶也是娶一个清白的大姑娘啊!怎么会娶那么个伤风败俗的人呢?再胡说我撕了你的嘴!”林婶子立刻不干了,叉着腰冲那人喊道。
“切!你刚才不是还说人家工头儿不近人情,担心何鸾儿会吊死吗?”那人不甘示弱地用她的话堵她的嘴。
“我家林树凭什么娶她呀?她钻的也不是我家林树的被窝儿!”
“你也知道是她钻了人家的被窝啊!哼!”
“行了,你跟她争辩什么?林婶子这个人你还不了解她,没理都能搅三分,你看讲理的人谁搭理她呀!怎么你还上赶着跟她搭话儿呢!”那人旁边一起走的人实在懒得听林婶子掰扯了,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你们!你们!你们这群小崽子,我怎么说也是你们的长辈,你们都是怎么说话的!回头我找你们爹娘说去!”林婶子都要被他们说得气死了。
几人谁都没再搭理她这个茬儿,一块儿说着话走了,都走老远了她还能听到他们在编排自己的声音。
“一群小兔崽子!都给老娘等着!”林婶子气得看什么都不顺眼,刚好眼前的路上有一颗小石子儿,她一脚踢了上去,哪知道那可不是一颗小石子儿,而是一块大石头埋在地里,只露出一小块儿而已,她这一脚下去大脚趾的趾甲一下就踹翻了,疼得她“嗷儿”一声坐在地上抱着脚尖儿大叫。
前面走着的几人连头都没回一下,“别理她,理她事儿就没完了。”
于是,夜色深沉的村里,林婶子等了半天也没人从这边经过,最后只得一个人一瘸一拐地往家走去。
一进门,一个带着刺鼻酒味儿的大巴掌迎面朝她扇来,打得她趔趄了一下,为了站稳身体,一直不敢沾地的脚也下意识地着地了,疼得她钻心。
“又死哪儿去了?我饿了,赶紧给我弄点儿吃的!”林树打了个酒嗝说。
林婶子没敢说什么,抹了抹眼泪转身去了厨房,鲜红的血染红了她灰色的鞋子,却根本就没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