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恋卿睫毛轻颤,眸底闪过一丝微光,在老鸨的逼视下,红着双眼,满脸悲戚,颤颤巍巍接过汤碗送到唇边。
她微微启唇作势要将汤药入口,这时右手腕像是忽然使不上劲,汤碗骤然倾斜,几乎是在一瞬间脱离掌控,破开空气砸落在地上。
“砰——”
青花瓷碗刹那间破碎,汤药和碎片四溅,溅上了老鸨干净的裙摆,划下一道道斑斑驳驳的脏污痕迹。
老鸨弹开脚,惊叫道:“你是要死啊!!!”
苏恋卿一副做错了天大事情的模样,颤抖着身子,手足无措道:“对不起,妈妈,若烟不是故意的。”
老鸨面上浮现三分厌烦,训斥道:“晦气,我们这是卖笑的地方,一天到晚哭什么!”
下人上前问道:“鸨母,是否需要吩咐厨房重新熬煮一碗端上来。”
“不用了。”
百媚生药性霸道,是百花楼研制的秘药,专门用来对付不听话的花娘和暗算对手的,中了此药的女子行房受孕几率极小。
她让下人送避子汤不过是例行公事。
如今裙摆不小心弄脏,她急着办完事回去更衣。
“春桃进来,伺候你家姑娘回房。”
“是。”一名清秀的小丫头应声推门进来。
她是伺候云若烟多年的贴身丫鬟春桃,听从老鸨的命令将满脸失魂落魄的“主子”扶回了后院自己的房间。
老鸨面无表情掀开床上被褥看了眼,撇撇嘴,回房飞速换了套干净衣物,随后亲自跑去给主子回了话。
楼里有专门给姑娘涂抹的药膏,苏恋卿回到原主房间沐浴更衣,春桃来给她上药,褪下衣物,看到她身上斑斑点点的可怖痕迹,直接倒抽一口凉气:“这…这”
苏恋卿眉心一低,故作伤感道:“莫要再问了。”
春桃眉头紧皱,满是愁容:“姑娘,这样子,今晚还怎么登台?”
苏恋卿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登不了也得登,不然你以为鸨母会放过我?”
“那倒也是。”老鸨眼里向来只有有用之人与无用之人。
若是胆敢坏了她的好事,免不了遭一顿毒打。
百花楼里最不缺的便是折磨人的手段。
抹完药,苏恋卿躺在床上休息了大约两个时辰便被春桃叫醒,再度沐浴更衣。
百花楼的药膏果然有奇效,不过两个时辰,苏恋卿身上的青紫红痕浅淡了不少。
不过,这副身体冰肌雪肤,皮肤极容易留下痕迹,哪怕痕迹淡下去,余下伤痕依旧触目惊心。
春桃急得团团转:“怎么办?”
按照剧情发展,苏恋卿作为云若烟,今晚花魁盛会需要登台献舞。
老鸨之前送来的舞衣太过轻薄,压根遮不住这满身暧昧的痕迹。
旁人一看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明明前世剧情里,原主云若烟身上压根没有如此重的痕迹。
苏恋卿严重怀疑昨晚那个男人是在针对报复她,真跟狗啃一样。
苏恋卿云淡风轻道:“换一身。”
“不行呀,舞衣是鸨母命人送过来的,若是贸然更换,鸨母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那就去找老鸨重新换一件。”
反正她眼下如此情况,是决然无法穿这件舞衣登台献舞的。
春桃一咬牙,一跺脚,着急忙慌跑去找了老鸨。
没过多久捧回一个木匣子,打开里边叠放着一件红色飞仙舞裙。
“我半路遇到鸨母身边的姑姑,她说是鸨母让送过来的,好漂亮的裙子,我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裙子,款式看来好贵重,姑娘,你快上身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苏恋卿伸手接过,去屏风后边将新舞裙换上,一走出来,春桃眼睛都看直了,喃喃道:“姑娘,你好美!”
可不到片刻,她盯着苏恋卿领口位置,又苦了脸:“脖子和锁骨处位置的痕迹并不能完全遮盖住,太打眼了,春桃给你打些胭脂水粉试试。”
“没用的,痕迹太深,遮不住。”
“那怎么办?”春桃急得快哭出声了:“还有不到两个时辰便要登台献舞了。”
“莫急。”
苏恋卿处变不惊,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盘胭脂,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目光悠远绵长。
“我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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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楼不远处茶馆。
“没想到百花楼三年一度的花魁盛会居然如此热闹,来客如此多。
我看不仅林州城好多赫赫有名的商贾员外来了,亦有许多外地人特意赶来参加,周围客栈旅店几乎都住满了,上一届也是如此盛况?”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前几届虽然热闹,却没有如此热闹。”
“那这届是为何?”
“当然,是因为百花楼新推出的花魁云若烟,云娘子,听说云娘子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有倾国倾城之姿。
不仅如此,她还能歌善舞,精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百花楼里的姑娘皆以花命名,唯独云娘子不在其列,可见其特殊。
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大家会儿都想来瞧瞧云娘子的庐山真面目,看看是否言过其实。”
“原是慕名而来,那你不去?”
“去什么去,那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吗?入场需要先交三十两过门费,我哪有那银子。”
“这么黑!!!”
萧佑将打探来的消息向褚郁离悉数回禀。
褚郁离站在窗边,眸底幽深如寒潭,声音有些冷:“花魁盛会?孤看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去留意今夜有哪些江南官员和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会来。”
“是。”
还有,危险的猎物最好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亲自盯着为好。
……
夜色渐渐降临,百花楼张灯结彩,红灯笼高挂,楼内楼外一片灯火通明。
门前是熙熙攘攘的车马人流,尤其今日更甚,把路几乎都堵住了。
“沈富商,你来了。”
“李员外,你也来了。”
迈入楼内,甜腻浓郁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有舞姿妖娆的女子在大堂舞台中央翩翩起舞,丝竹管乐之声不断。
二楼雅间,几位年轻公子聚在一起饮酒作乐,等待花魁盛会开始。
这个雅间视野极佳,可以纵观整个大堂的情况,尤其是能清楚观赏大堂歌舞表演。
“你们说,这个云若烟,云娘子到底什么来头,真的有传说中那么貌美?”
“谁知道,依本公子看,不过是百花楼吸引客人上门的手段罢了,真人庸脂俗粉一个,容恒兄,你说呢?”
大家的目光顿时看向坐在酒桌前,默不作声一杯接一杯灌着酒水的容恒身上。
有人小声嘀咕道:“容恒兄,今夜这是怎么了?”
容恒今夜属实有些反常,话格外少,来了只知道闷着脑袋一直喝酒,连招来作陪的花娘也被他不耐烦挥手赶到了一边。
这实在不像是容二公子往日的风格。
喝得满脸通红,浑身酒气的容恒脑子失了几分清醒,有些管不住嘴,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阴阳怪气道:“问本少爷干嘛,你们应该问谢九萧,谢九萧肯定比本少爷清楚。”
“问谢兄?为何要问谢兄?”
屋子里基本都是林州城本地有名的纨绔子弟,成日聚在一起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谢九萧大约是小半个月前落脚林州城的,听说是京城人士,家财万贯,出手阔绰。
离家外出游山玩水,经过江南。
因为贪恋江南美景,所以迟迟不离开,打算在江南开铺子做生意。
他们也是通过容恒认识的谢九萧,论关系,自然是容恒与谢九萧关系更为亲近些。
其他人困惑道:“谢兄莫不是认得云娘子。”
谢九萧斜倚在榻上,姿态慵懒又散漫,手里把玩着酒杯,不疾不徐说道:“一面之缘。”
众人顿时围了上去,满脸好奇追问道:“那云娘子果真长得貌美?”
谢九萧动作顿住,脑海里不可避免闪现一张面若桃花的娇俏小脸。
难以违心说不美。
不过,古往今来,越美的东西越有毒,不是吗?
男人挑了挑眉,笑意不及眼底,仰头将杯中酒饮尽,嘴角勾出一抹风流不羁的弧度:“待会儿见了,诸位不就知道了。”
“哎呀,谢兄卖什么关子,莫不是这云娘子长得容色一般,谢兄不忍直言。”
“我看不见得,依我对谢兄的了解,谢兄如此说,恰恰说明云娘子生的貌美,要不要打赌!”
“赌多少?”
“来,你说。”
一群人登时就云若烟长相是否天资绝色临时设了个赌局。
谢九萧置身局外,一道异常灼热的视线如影随形,他悠悠回望过去,只见醉醺醺的容恒此刻情绪全然写在脸上。
他面色阴沉,双目赤红盯着谢九萧,似乎恨不得要将他生吞活剥。
谢九萧:有意思。
见他目光望过来,容恒突然莫名其妙“蹭”的站起身,动作太急不小心碰撞到桌子,掀翻酒杯,“哐当”一声摔碎在地。
雅间内顿时所有人停住动作,目光惊疑望过去。
只见容恒晃晃悠悠撑着桌子,举出一根手指,口齿不清大声道:“本公子押一万两,押云娘子貌美…”无双。
容恒还未说完,一道清冽如山泉的声音凭空出现打断了他的醉话:“容恒,你又发酒疯了。”
伴随着声音落下,一个身穿素白锦袍,容颜俊朗如画的清雅公子缓步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透着病态的苍白,唇色很淡,身形颀长,气质温文尔雅,身上携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味。
整个人干净的与此处格格不入。
雅阁内,轻浮笑闹的声音瞬间淡了下来,大家伙正襟危坐了几分,不约而同唤道:
“容瑄公子。”
“容瑄公子。”
“容瑄公子。
有人小声道:“容瑄公子怎么来了?”
“还用问,肯定是来逮容恒的。”
容瑄并未因为他们是纨绔公子,面露轻蔑,温文有礼一一点头示意。
轮到谢九萧时,他眸光微不可察深了些,目光中露出一丝探究之意。“这位是?”
旁人忙给他介绍:“这是谢九萧,谢公子。”
容瑄淡淡颔首打了个招呼:“失敬。”
谢九萧举止玩世不恭,勾唇浅笑,微抬酒杯算是回应:“容瑄公子,久仰大名。”
容瑄挪开目光,向众人道明来意:“我来找容恒,带他回家,他这是喝醉了?”
容恒耷拉着脑袋,胡乱摆着手,嘴里不停嘟囔道:“我没醉,我没醉,我不走。”
有和容恒关系不错的公子哥大着胆子出声,央求道:“容瑄大哥,容恒一直挺想看花魁盛会的,要不等他看完,我再叫人送他回容府?”
容瑄神色无奈,看了容恒片刻,摇头叹息道:“既是如此,那便稍缓回家,我在此处等他,打搅诸位了。”
“…不不,不打搅。”
众人讪讪干笑道,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悄悄抬手挥退了雅间内作陪的所有花娘。
容瑄随意找了个位置落座,抬手倒了杯清茶。
他的位置不偏不倚就在谢九萧对面。
容瑄率先搭话:“听谢公子的口音,是京城人士。”
“正是。”
“来林州城是游玩?”
“原是游玩,现下准备在这里做些生意,不才正好兜里有些闲钱。”谢九萧散漫说道。
“听谢公子的口气,闲钱可不是三五两。”
谢九萧含笑不语,反问道:“谢某早就听闻容瑄公子美名,据说容公子是神童,经历颇为传奇。
十岁在文会舌战群儒,扬名江南,被大儒观南先生破格收为亲传弟子。
十二岁参加科举,夺得案首。
十五岁便是本朝最年轻的解元,学识渊博,气度非凡,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连这些平日眼高于顶,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子弟都对他颇为信服,以礼待之。
容瑄谈吐自如,谦虚道:“都是世人谬赞罢了。”
谢九萧好奇问道:“容公子既然有此等才学,为何不继续往上科考?
听说容公子过去热心救济穷人,布施乞丐流民,常替投告无门的百姓申冤,若是当官必然是造福一方的好官。”
容瑄神情微微一顿,指节微微用力扣紧了茶盏,淡淡然说道:“在下多年前生了场重病,自此体弱多病受不得科举之苦,只能抱憾止步,让谢公子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