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恋卿一个白眼儿都快翻上天了,满脸写着嫌弃。
谁知对方就像被针戳瞎了双眼一般,完全没有看出她的意思。
甚至还越说越起劲。
原以为不过就是个莽夫罢了。
看来新婚的那一日,二夫人实在太想表现了,所以才放松了警惕。
沉下性子,又是一个千年老狐狸。
苏恋卿尴尬地笑了两声,就听二夫人娓娓道来。
“恋卿,其实你不知道,我那侄女曾见过回舟那个孩子。只是远远见了一眼,便将少年将军的身姿印在脑海中,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这听起来多少有点儿狗血,一想到发生在孟家,便也觉得再正常不过了。
二夫人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苏恋卿的脸色。
对方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别的表情。
倒是个城府深的。
原以为这些话出来,苏恋卿会拈酸吃醋。
谁知她竟在对方眼神里捕捉到了一丝好奇。
现在不止二夫人在观察苏恋卿的脸色,就连躲在外头听墙角的孟将军,都想知道这个新夫人是何反应。
“后来怎么样了?”苏恋卿问道。
孟将军:“……”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孟将军被人淋了一盆冷水。
觉得四肢有些冰冷。
“孩子,这世上唯有相思病是最难医的。我那侄女自那以后便得了相思病,唯回舟这个孩子不嫁。前些日子听说回舟成亲了,便哭闹着要去寺庙里当姑子。”
是个正常人都会忍不住惋惜的。
一个尚书府的庶女,和她玩心机,不过就是以卵击石罢了。
过程怎么样的不重要,只要得到的结果是好的,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慕容白在将军耳边压低声音说:“将军,你什么时候还有这么一段风流债,兄弟们怎么不知道。”
甚至还眨巴眨巴眼睛,那眼神似乎在说:你连我都瞒着,太不够意思了。
何止是军中的兄弟们不知道,就连孟将军本人都不知道此事。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孟将军一记眼刀子飞过去。
慕容白立马闭了嘴,生怕多说两句,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苏恋卿哦了一声。
“还有此事?不过二娘你不用担心。”
二夫人将这话仔仔细细琢磨了一遍,喜上眉梢。
苏家的庶女果然好对付,三言两语就将人给打发了。
外头的孟某人一拳捶在墙上,砰的一声。
这人也太好说话了点,旁人两句话把他卖了。
二夫人惊讶道:“什么声音?”
苏恋卿笑着说:“哪里有什么声音,二娘听差了。”
二夫人趁热打铁:“如此说来,你这头算是同意了?”
苏恋卿继续装糊涂:“二娘这话说的,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这又整的哪一出。
二夫人疑惑:“那你刚刚明明在说…”
苏恋卿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刚刚的意思是,我在家中时听人说起,城外的几座寺庙不错,表妹若想做姑子,我在那边正好有熟人,可以帮表妹引荐一下。”
二夫人:“…………”
这个人脑子没事儿吧。
但凡脑子正常一点儿的,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门外的孟将军,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有趣,十分有趣。
慕容白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念头,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
什么样的将军娶什么样的夫人。
将军夫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点儿也不比自己家将军差。
果然,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孟将军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新夫人这边完全可以自己搞定。
就摆了摆了手,给慕容白做了个回去的口型。
慕容白刚想要把将军扛回去,谁知新夫人身边的小菊出来了。
“将军,夫人说既然来了就不着急回去,茶已经泡好了,请将军进去坐一坐。”
孟将军:“……”
堂堂大将军,被人抓到听墙角。
孟将军的面子往哪搁。
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于是乎,孟将军就被慕容白搀扶进去了。
“将军到了,妾让人去请将军,小菊那个丫头的脚程倒也是快。”
“夫人,奴婢去芙蓉苑的路上,谁知碰到了推着将军正往这边走的慕容副将,奴婢便将人请回来了。”
孟回舟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二夫人身上。
这小子的眼神,总是有一丝说不出来的诡异,看得二夫人背后发毛。
“本将军原本想着来找夫人说几句话,谁知道夫人这里这么热闹,原来二娘也在这里。”
二夫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这座瘟神恰巧也赶过来了。
二夫人道:“恋卿进了孟家的门,自然也就是孟家的人了,我过来瞧一瞧,看看丫头婆子有什么伺候不到的地方。”
二夫人想极力把这件事遮掩过去。
这个庶女比轮椅上坐着的那位好对付多了,那位虽说下了战场,倒也是一条毒蛇。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朝着你吐信子。
孟将军一脸,我就看着你睁眼说瞎话的表情。
“不知道二娘可看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这里一切都好,老身刚刚也问过恋卿了,一切都合适。”
就是一句都不提刚才的事。
你不提就代表过去了吗?
总要有个结尾。
苏恋卿笑道:“将军,刚刚二娘还和我闲聊说,自家的侄女对将军一见倾心,这件事我实在是不好拿主意,便想着找将军问一问的。”
孟回舟:“………”
你还好意思说,你不是给人家准备介绍不错的庙宇了吗。
怎么又扯到他身上了。
苏恋卿说着还看向了二夫人,二夫人虽说是有些忌惮孟回舟的。
但是转念一想不过是一个行动不便的人罢了,以前再怎么厉害,如今还不是被困在巴掌大的院子里。
难不成还能翻出花来,不足为惧,不足为惧。
孟回舟挑眉,好似头一次听说一般:“哦?还有这回事,我怎么不知道。”
二夫人答话:“这会子不就知道了吗,回舟,你就念着我那侄女对你一片真心,成全她吧。姑娘家的,怪可怜的。”
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为什么要孟回舟负责。
“不知二夫人是以什么身份来说这件事的?”孟回舟的语气颇为严肃。
若是以媒婆的身份来说亲,那就直接可以扫地出门了。
毕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媒婆,在人家新婚第二日就来说媒。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身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
孟回舟皮笑肉不笑:“就是因为您是长辈,才没有把您打出去。您要是以媒婆的身份来说亲,那就不好意思了。”
北定军的副将慕容白真不是吃俸禄不干事儿的人,也不能让人在自己家将军眼皮子底下撒野。
“老身今日是以长辈的身份来的,不知道将军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长辈赐不敢辞,将军也是个明白人,为国征战这么多年,背上不孝的骂名就不好了。”
二夫人可能是认准了,这只老虎已经变成病猫,张牙舞爪的指甲被人一根又一根的拔掉。
如今只是一副残躯,一想到这里,又想起了自己房中活蹦乱跳的儿子。
老天对她果然是很好的。
“二娘休要用这些话来压将军,外头都知道我与将军的婚事是陛下赐婚,二娘在成亲的第二日就往将军房里塞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娘对天子赐婚不满意。传出去可就是大不敬的罪名。听说将军还有个弟弟,二娘若想日后给弟弟谋一个一官半职,那就不要干这样的蠢事儿了。”
苏恋卿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的。
她有心思周旋下去,可对面却把主意打到了孟回舟身上。
一个铮铮铁骨的人,怎么样也轮不到让后院儿的妇人欺负。
战场上没有被敌兵打败,反而成为旁人争权夺利的工具。
这传出去多少有些可笑。
苏恋卿也没必要惯着那人了。
苏恋卿直接挑明。
“二娘,你再想一想。弟弟就算有了一官半职,日后若是让人知道有一个对皇上大不敬的母亲,那官场上……”
做官之人都是爱惜自己羽毛的,没有人愿意让自己身上有一星半点的污点。
早就听闻孟家二公子,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写文作诗更是不会,整日里游手好闲,把孟家的那一点的家底都快败完了。
若非孟回舟撑着,孟家早就完蛋了。
这些人不但不感恩,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把财神爷当冤种。
脑子里多少有点儿问题。
苏恋卿的话果然起作用了,二夫人的脸色很难看。
孟二从小比不上孟回舟,孟回舟用一个时辰看懂的书,孟二甚至两天或者一个月都不一定能看得懂。
所以说,天赋有时候还是挺重要的。
二夫人却把自己儿子当成宝,一直觉得孟回舟能有今天成就,无非就是嫡长子。
一心望子成龙的二夫人,自然不允许儿子身上有任何污点。
便也索性闭了嘴。
“刚才是老身说话有些着急了,不过是自家人关起门来说的几句话,不至于传到外头去吧。
回舟,二娘也是觉得恋卿刚进门,毕竟好多都不熟悉,照顾起你来也不那么顺手。所以才多说了两句,你不要放在心上。”
二夫人这会子倒是放低姿态了,也不端着一副长辈的样子。
毕竟和自己儿子前途挂上边的,可不能马虎。
孟回舟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从二娘嘴里说出这么软的话。
孟回舟冷着眸子,好似在看窗外的云。
二夫人尴尬地笑了两声:“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明日就是恋卿归宁的日子了,可得好好准备一番,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们将军府太寒酸。”
出嫁后的第三日就是女子带着夫君回娘家的日子,有些地方叫做回门,有些地方叫做归宁。
苏恋卿嘴角扯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如此说来,那就有了二娘操心了。”
二夫人脚底抹油般逃走了,简直是狼窝。
原以为有一个祖宗就已经让人很头疼了,谁知道有卧龙的地方就有凤雏。
苏家那个庶女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以后的日子有的熬了。
二夫人走了之后,屋内就只剩下慕容白,孟回舟,苏恋卿,小菊四个人了。
孟回舟捂住嘴咳嗽两声吩咐道:“霁月,明日夫人归宁要准备的东西你去看着办,仔仔细细检查一遍。
二娘做事我总是不放心的,谁知道会搞什么幺蛾子。”
慕容白别的事儿虽说不靠谱,可准备东西却从没有差过。
这些年孟回舟给旁人送的礼,十次有九次半是慕容白准备的。
“知道了将军,末将这就去办。”苏霁月啧吧啧吧嘴。
“小菊,你跟着慕容白一起去吧,正好熟悉一下。”苏恋卿安排道。
将军府总要熟悉的。
小菊看了一眼将军,又看了一眼自家小姐。
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
孟回舟有些疑惑,他都坐在轮椅上了,还能做什么。
就算真想做些什么,如今这副样子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况且真正该担心的是他好不好,万一苏家小姐霸王硬上弓呢。
某人脑补过后,得出一个结论,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想想都觉得刺激。
“你就跟着慕容白一起去吧,你这眼神好像本将军会把你们家小姐怎么样了似的。要担心也是慕容白担心本将军…”
慕容白一边往外头走,一边嘟囔:“我才不担心呢。”
二人走后,屋内就只剩下孟回舟和新妇苏恋卿,一时之间气氛难免有些尴尬。
孟回舟还未开口,苏恋卿便开口嘲笑:“谁知道北定军堂堂的统帅,也学会了听人墙角。将军,墙角好听吗?”
她怎么提起这件事,堂堂大将军跑去听别人的墙角,好像搞得很光彩似的。
孟回舟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本将军听说二娘来的海棠院,原以为会为难你,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就听到了你与二娘的谈话。一时间没忍住,就多听了两句…”
那是没忍住多听了两句,差不多从头听到尾了。
苏恋卿看着孟某人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怎么回事,孟回舟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很快又将这个念头甩出去了,杀人的时候就不可爱了,满手鲜血的时候更不可爱。
苏恋卿叹了口气:“我有掏心窝子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