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王李重润与永泰郡主之死很快也在洛阳城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引起无数人的怜悯与感慨,没想到这太子回京不过数日,自己的一双儿女便双双遇难,而关于他们死亡的原因也被渐渐传了开,并衍生出多个版本。
有人说是邵王李重润与永泰郡主的郡马武延基在议论二张兄弟以色侍人时,忍不住拳脚相向并争论了起来,由于吵闹的声音过大,很快便被一些嘴上没把门的好事者传到了二张兄弟耳中,得罪了这两位荣宠正盛的女帝男宠,于是这两位男宠在女帝面前告了状,令得两位皇孙皇女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还有人说,是萧相与萧夫人进了一趟宫,不知为何惹得女帝甚怒,牵连到了由他们二人带回京的邵王与永泰郡主。
传言一向是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便失了原本的真相,但往往便是那些偏离真相的谣言最为伤人。
朝中有一些大臣因邵王与永泰郡主之死,立即对二张兄弟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攻击弹劾,这其中便以太子左庶子魏元忠以及司礼丞高戬为首。
这两人一为太子李显的幕僚,一为太平公主的其中一位情夫。
但弹劾的结果并不理想,最终在二张兄弟的谗言之下,魏元忠与高戬都遭到了贬官,凤阁舍人张说也一并被驱逐出了朝堂。
这让身为女帝之子女的太子李显、相王李旦以及太平公主李令月都深刻的感受到,母子之间的亲情关系竟然还远远不如女帝身边的男宠,甚至是一个专门持刀杀人的酷吏。
太子东宫中亦是战战兢兢、愁云惨淡,缟素一片。
太子妃韦氏在自己的一双儿女灵堂前更是哭肿了眼睛,安乐郡主李裹儿却是有些心虚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到底是谁将此事传到了二张兄弟耳中,更传到了圣人耳中?”
想到兄长与阿姐的死,李裹儿既后怕又难过,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如此后果。
起初骂二张兄弟乃佞臣小人,秽乱后宫,比之商妲己更惹人生厌的人便是她自己,兄长李重润又是一个刚出毛庐的急性子,怀着满腔的热血想要为大唐的江山尽一份绵薄之力,为此,他便将二张兄弟从皇祖母身边除去便成了他的首要目标。
兄妹几人原本以为不过是将二张兄弟贪脏枉法、迷惑皇祖母的丑事宣扬出去,闹得天下人皆知,便能给皇祖母施加压力,远离这两个以色侍人的小人。
可没想到,这件事的后果竟然会造成两人为此付出了生命。
“母妃,此事定然是长兄李重福传出去的,如果阿兄死了,这皇太孙的位置自然要落到他这个庶长子身上,肯定是他向张昌宗与张易之告了密!”
李裹儿挑着眉信誓旦旦的说道,“而且母妃时常为难长兄,他早就对母妃,对我们兄妹三人不满了。”
韦氏听罢,深以为信,不由得拧紧了帕子,咬紧了牙关。
“好个李重福,一个贱婢宫女所生的贱种,还想与我儿争皇太孙之位,我定要为重润报了此仇!”
李裹儿一听,心虚之色全无,胆气也瞬间大了起来。
“母妃,还有那个萧夫人,兄长与阿姐的死与她也有关系。”
“与她何干?”韦氏不解。
李裹儿便道:“母妃你可能还不知道,裹儿一回到洛阳,与这洛阳城中的贵女们闲聊之时,便得知这个萧夫人慕容桓,她是个天生不祥之人,是她克死了自己的父亲母亲,而且害得苏家三郎主三夫人都死了,她被皇祖母宣诏进了一次宫,就害得兄长与阿姐都被赐死,您说此事怎会这么巧?”
有关慕容桓的身世传闻,韦氏曾经也听说过,从前只当是无稽之谈,是魏王所用一些排除异己的手段,现在听起来,似乎确有几分诡异。
“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韦氏不禁问。
“反正,就是有人跟我说过,便是了,母妃,您就别再问了。”
韦氏想到自己如今只剩下这么一个亲生女儿,心中更加悲怆,对李裹儿也更加心疼起来,不禁将李裹儿拥进怀中,叮嘱道:“好,裹儿,阿娘不问就是了,但是裹儿,你必须记住,只要你皇祖母还在世一日,咱们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切勿像你兄长与阿姐……”
“裹儿知道了,阿娘,皇祖母好狠的心,她真的好狠心啊……兄长今年才十九岁,还未及冠,她怎么忍心?”
“她怎么忍心啊?”
韦氏听罢,心中更痛,不禁抱着女儿再次大声痛哭了起来。
……
天色将黯之时,李裹儿披着厚厚的斗篷乘着驴车来到了茗雪轩。
其实这个地方曾经还有一个名字,叫柏梁诗社,自崔颖一案在洛阳城中传开后,柏梁诗社中自然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敢前来。
但崔家在收回崔颖以及崔媛在外扩展的资产后,便将这柏梁诗社改为了茗雪轩,同样是诗酒交流世族子弟玩乐之所。
李裹儿下了马车后,拿着一张拜贴,直接奔至了崔湜所在的一间厢房。
厢房里本有数名女子正在陪着崔湜饮酒作乐,看到郡主到来,又赶紧收了媚惑恣态和笑容,纷纷都退了下去,唯留苏三娘苏蓉低眉顺耳十分娴静的站在身后在为崔湜倒着酒。
“郡主来了,快进来坐下!”看到李裹儿,崔湜十分温柔的说道。
李裹儿却是柳眉一竖,喝道:“崔舍人,你不是说过,愿意臣服于本郡主,只做本郡主的人吗?为何还与这些女人在一起厮混?”
崔湜便起身,极为宠溺的挽了李裹儿的手,将她拉进自己怀中。
“这些都是奴婢,郡主何必跟这些奴婢一般见识?臣只是习惯了被奴婢们伺候,并未对她们动真心。”
“未动心,动身也不行,本郡主现在可是正值妙龄清白之身,你若是身边有这么多的女人,岂不是让本郡主吃了亏。”
“好,那臣以后再也不碰别的女人!”他柔声说道。
李裹儿听罢,似吃了蜜一般甜,又冷冷的看了苏蓉一眼:“那她呢!”
“也不过是一个婢妾而已!”言罢,崔湜看向苏蓉,“你也下去吧!另外帮我看着门外那些人,我与郡主谈话,不许任何人打扰。”
“喏!”
苏蓉道了一声,乖乖的颔首退了下去,眼中掠过一缕辛酸,无人知晓。
这也是她执意嫁入崔家必须要承受的代价。
可是明明知道是这种结果,为什么心里还如此之痛呢?
苏蓉一走,崔湜便毫不掩饰的在李裹儿耳边说道:“郡主也莫要吃苏蓉这婢妾的醋,这会有失了郡主的身份,臣之所以纳她为妾,不过是因为她是苏家之女,是萧夫人的娘家姐妹,臣留着她有用!”
“你为什么对萧夫人也如此感兴趣?”
“郡主误会了,臣不是对她感兴趣,臣是恨,郡主是否有听说过,五年前,臣的家族之中发生了一些事情,臣的两位妹妹因此而死,我崔家的名誉在当时也受到了极大的损害,若不是我父亲果断斩断与姑母崔媛与妹妹崔颖之间的关系,崔家指不定要受万人唾骂,而我的仕途也会因此而受影响。”
“哦,那你的意思便是,要与本郡主同乘一条船上,共进退了?”
“那是当然。”
崔湜故意压低了声音,十分磁性的在李裹儿耳边说道,温热的气息扑到李裹儿的耳洞中,立即引起一阵瘙痒,令得李裹儿心中的欲望更加激发了出来。
而对待尚在情窦初开怀春般年纪的少女,崔湜早已是轻车熟路,几番撩拨,李裹儿便不能自已,软倒在了他的怀中。
于是崔湜便抱起了她,来到铺满芳香四溢花瓣的偌大床榻上,两人便开始颠鸾倒凤起来。
也不知是这房间里的花瓣香气太过迷乱人心,还是崔湜的这张脸太诱人,李裹儿竟完全不能自控,沉浸在了他的肆意撩拨与亲吻之中。
“要是……要是萧慕宸也能像你一样便好了。”
一番云收雨歇之后,李裹儿似意犹未尽,却又不免心生出一丝遗憾的说道。
“怎么,郡主有了我还不够,还想要萧慕宸那个冷脸又毫无情趣的男人?”崔湜戏谑的问道,语气稍有一丝不服幽怨,“臣便不如他?”
“本郡主只是觉得他对他的那位夫人太过忠诚宠溺了一些,面对别的美色当前,竟然私毫不为所动,这让本郡主觉得,自己不如他那个夫人,本郡主不甘心!”
“哦,原来郡主是心中不服啊!”崔湜忽然道,“郡主为何要与一个身份远不如你的女子相比,你是郡主,将来你父亲继位,你便是公主,你的嫡兄已死,只要你将你那几位庶兄除去,你便是你父亲唯一的皇女,既然当今圣人能当皇帝,郡主,你为何不能以皇女之身份继任帝位呢?”
李裹儿听罢眼前一亮,心中顿时如同波涛汹涌一般激荡起来,暗道:是啊,我为什么要与一个不能生育的病弱女人相比,我将来会是帝女,是父亲唯一的嫡女,那我便是可以继任帝位之人!
旋即,她又看向崔湜,质问:“崔澄澜,你不会对我姑母太平公主也是如此说的吧?”
崔湜的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镇定。
“当然不会,你姑母太平公主已经老了,而且帝位的传承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这不仅是圣人从来没有想过,就是这满朝文武,也不会站在太平公主这一边,但是你不一样,只要你父王顺利登基,你便会有希望,而且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来发展自己的势力!”
说罢,崔湜又将唇瓣凑到了她的耳边,柔声道:“臣愿意为郡主效犬马之劳!”说罢,又覆压在了她身上,放肆大胆的劳作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筋疲力尽,崔湜才喘息着在她耳边说道:“郡主该回去了,不然你父王与母妃该担心了。”
“臣会派人送你回去!”
“好!”
“还有一事,臣要告知郡主。”
“何事?”
“新罗的使者快要到洛阳来了!”
李裹儿冷哼了一声:“新罗使者与本郡主有何关系?”
“新罗这几年一直与大周交好,他们所派出来的使者,不仅是为了持续与我大周的盟约,而且很有可能还会和亲,有一件事,不知郡主可有听说过!”
崔湜顿了一声,续道,“萧慕宸的亲生母亲,正是新罗的女王!”
“如果这位女王突发奇想,想让自己的儿子去继任新罗王位,你觉得这件事会怎样发展?”
……
“如果这位新罗女王想接自己的儿子到新罗继任王位,那可就十分有趣了。”
梁王府中,武三思拿起了案上的酒盏,也感慨般的说道。
“梁王,倘若新罗女王真提出这个要求,圣人会放萧慕宸离开大周,去往新罗吗?”来俊臣站在帘幕之外,拱手问道。
“不好说,萧慕宸若真成了新罗的王,以他做了这二十多年大周臣子的身份来说,确实会更加促进大周与新罗的盟约关系,但若是萧慕宸生了二心,最终背叛了圣人,那他便是一个让圣人害怕的劲敌。”
“那我们……”
“最好是让这种假设永远不会成真,倘若能让新罗成为我大周的敌人,撕毁了这层盟约关系,你猜圣人会不会在与新罗开战之前,杀他祭旗?”
来俊臣听罢,眼前一亮:“梁王是否有了妙计?”
说着,眼中又露出一缕迷惑惆怅,“这说来也奇怪,韦什方已将慕容桓便是那个影响大周气运之人的事情告知了圣人,可是圣人竟然未对慕容桓施加任何惩罚,连暗杀也没有,臣现在也猜不透圣人心中到底是何想法。”
“圣人素来多疑,无需她现在有何想法,只需将这一颗种子在她心中种下即可,毕竟此事魏王曾经也不只说过一遍,总有生根发芽甚至爆发之时。”
武三思说罢,将酒盏重重的放在了案几上,又道:“那就好好利用这一次新罗及吐番使者到我大周来的机会,送他们一份大礼!”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