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就经常看到爷爷拿着一本画册在看,我凑过去,里面的人画得栩栩如生,有爷爷奶奶,有我,有姐姐和姐夫的,有罗卉善姐姐和何盏荼哥哥的。我问爷爷这是什么,爷爷说这是他为我们画的,有好几本,他拿出一本给我说这是单独为我画的,我翻开,从小时候到长大之后的都有。我问姐姐的那本呢,爷爷沉默了一阵,却是走进房间,好一会儿才拿着两本画册出来,我说姐姐好多啊,爷爷笑我说:“姐姐比你大很多呢。”
我翻开,有姐姐小时候的,还有长大之后的,后面更多的是姐姐和别人的,其中有好多页都是姐姐和一个漂亮哥哥的,几乎和姐姐跟姐夫的一样多。我问爷爷为什么之前我说姐姐认识这个漂亮哥哥时姐姐都说不认识,这明明就是认识的啊。爷爷说因为姐姐将他放在记忆深处了,还没有将他找出来。我不懂,再追问,爷爷却再也没有说。看完那些画册后,爷爷叮嘱我这一本画册千万不要跟姐姐说,让我好好保管。他就这么将姐姐的画册给了我,直到多年后爷爷去世了,姐姐整理爷爷的遗物时问我有没有看到一本画册,画的是她小时候的。那时候的我已经长大了,好像明白爷爷为什么将画册给我,还说不要给姐姐,而我好像也发现了姐姐的秘密。但我没有像小时候一样刨根问底,也没有将画册交给姐姐,既然爷爷说不能给姐姐,那就一定有爷爷的道理。
我偷偷翻看姐姐的那本画册,里面的人逐渐在脑海里清晰起来,这个人,她在爷爷的葬礼上见过,不,奶奶的葬礼上也见过。奶奶葬礼那天,我看到他趁姐姐不在,和爷爷聊天,爷爷对他也很好,他们好像认识了很久,我知道是那个漂亮哥哥,只是我再没有跟姐姐说他来过。我不知道他们聊到什么时候,因为姐姐带着我一起出去置办东西。爷爷的葬礼上,他也是趁姐姐不在时候进来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能精准地在我姐姐不在的时候进来,他进来时看到我在,有惊讶,但是他跟我打了招呼:“小羽,我来看看爷爷。”
我僵硬地开口,依旧叫他:“哥哥。”
他点点头,跪在爷爷的黑白相片前。很晚他才离开,我以为他只来这么一次,但是他连续来了三天,都是趁姐姐不在家的时候来的,还问我爷爷是不是给了我一本画册。我顿时警惕起来,他为什么知道这件事,是爷爷跟他说的吗?爷爷说不能告诉姐姐,却跟哥哥说了,是不是可以给哥哥?
她慢慢地点了点头,哥哥说能不能拿出来给他看一下。我疑惑了片刻,便去房间里将画册拿出来递给他。他跪在爷爷的黑白相片前一页一页地翻着,等他翻到最后一页,我以为他就会还给我了,我手已经伸出去了,只见他大手“嘶啦”一声,一张画纸被他撕了出来,随后被他撕了大半个相册,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阻止他。他将那些画纸叠好,对着爷爷的遗照磕了一个头说:“爷爷,谢谢你。”然后点燃,放进烧纸的那个陶盆中,直到画纸燃烧殆尽,他才缓慢起身离开再也没有来过。
后来,我也当上了老师,是教语文的小学老师,在村里的小学教书,虽然没有姐姐那样厉害,但是也有很多老师夸我。有一次,我去别的学校交流学习,结束后我刚走出学校大门,看到一个很是显眼的挺拔身影站在一辆车旁,有一个小男孩很开心地跑向他,那个男人弯腰将小孩抱起然后为他系好安全带,接着上车,很快消失在我的视野里。这是很平常的情景,但是那个高大的男人我却记得很清楚,在爷爷给我的那本属于姐姐的画册里出现多次的男人。岁月在他的脸上并没有留下很多痕迹,不过他的笑容多了成熟与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