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怨魂化作的黑影,裹挟着刺骨的阴寒与怨毒,如决堤的黑色潮水,瞬间淹没了视野。
那尖啸并非寻常声音,更似直接钻入魂魄的诅咒,要将生者的神智彻底撕碎。
苏月婳立于石门之前,艳绝的容颜覆上一层寒霜。
她周身鬼气轰然爆发,无上威压如无形的巨浪,朝着那扑面而来的魂潮狠狠拍去!
“嗡——”
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冲在最前方的怨魂黑影,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身形猛地顿住,扭曲的面孔上浮现出极致的恐惧,发出无声的哀嚎,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
然而,这短暂的平静只维持了刹那。
血池深处,一声远比之前更加尖锐、更加凄厉的啸叫,陡然响起。
这啸叫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化作无形的靡音,穿透了鬼王威压的屏障,直接浸入众人的脑海。
傅孤闻身躯微不可察地一颤,眼前仿佛闪过一片金戈铁马,旌旗猎猎。
那是权力的顶峰,是他曾触手可及又失去的一切。
萧衍则是脸颊瞬间涨红,呼吸急促,眼前无数玄奥的符文飞舞,只要伸手就能抓住那梦寐以求的大道真谛。
就连那些训练有素的侍卫,也个个面露挣扎,心神摇曳,几乎要沉沦其中。
那靡音同样涌向苏月婳。
可她脑海中并未出现清晰的欲望景象。
反而是一些极其模糊、破碎的光影。
一角飞扬的温暖檐角,一段铺着青石板的回廊,隐约还有孩童嬉笑的声音……
这些碎片一闪而逝,却再次带来了那种强烈的、莫名的熟悉感。
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难言。
就在她心神微漾的瞬间,一只微凉却带着奇异热度的手掌,轻轻拍在了她的肩头。
苏月婳霍然回神,侧首对上傅孤闻深沉的眼眸。
他脸色亦有些苍白,显然也在抵抗那靡音的侵蚀,但意志力惊人,竟是第一个挣脱出来。
无需言语。
一个眼神交汇,默契已然达成。
苏月婳不再犹豫,心念微动。
傅孤闻体内那股纯正浩荡的真龙之气,仿佛受到了牵引,顺着两人接触的肩头,涌向苏月婳。
苏月婳以自身鬼力为引,将这股至阳至刚的龙气扩散开来,如同金色的涟漪荡漾,瞬间将那侵入众人脑海的靡音冲散。
傅孤闻、萧衍等人如遭棒喝,猛地清醒过来,额角已布满冷汗,心有余悸。
与此同时,苏月婳将全部心神集中于眼前的血池。
她双手结印,更加磅礴的鬼气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狠狠压向那翻腾不休的血池。
“吼——!”
血池仿佛被彻底激怒,池水疯狂搅动,中央的血液猛地向上喷涌,如同掀起一道血色的巨浪!
浪头退去。
一座约莫丈许方圆的黑色石台,竟缓缓从血池中心升起。
石台之上,静静地躺着一本古老的书籍。
那书被浓郁如墨的黑气缠绕,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那是什么?”
萧衍方才从迷失的状态醒来,额头冷汗涔涔,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苏月婳眯起双眼,她身形一动,毫不犹豫地朝着血池中央的石台掠去。
脚尖轻点翻滚的血水,留下浅浅的涟漪,无数挣扎的魂魄试图抓住她,却连她的衣角都无法触碰。
几个呼吸间,她已落在冰冷的石台上。
近距离看,那本古籍更显诡异。
它的封面并非纸张或皮革,而呈现出一种暗黄、带着诡异纹理的质感……竟似是用某种生物的皮鞣制而成!
苏月婳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封面。
冰冷、干硬,却又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柔韧”。
是人皮。
她强压下心头泛起的惊愕,翻开了书页。
书页上的文字并非当朝通用的小篆,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扭曲的符文,形如蝌蚪,又似鬼画符,透着一股蛮荒邪异的气息。
苏月婳身为酆都鬼王,对魂魄相关的文字天然敏感。
她凝神辨认,隐约解读出几个反复出现的词语。
“魂魄……嫁接……”
“气运……掠夺……”
魂魄嫁接?气运掠夺?
苏月婳心头猛地一跳!
难道……这灵霄会竟是在用如此邪恶的手段,将无数人的魂魄献祭,剥夺他们的气运,或者嫁接到某个人或某个东西身上?
这与她魂魄不全、需要寻找方法补全的情况,似乎隐隐有着某种联系。
还有傅孤闻身上的真龙之气,乃是天生的帝王气运……难道他们的目标,也包括傅孤闻?
苏月婳心念电转,伸手便要去拿那本人皮古籍。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书脊的刹那——
“轰隆隆——!”
整个巨大的地下空洞,毫无预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头顶的岩石簌簌落下,带着沉闷的呼啸。
脚下的石台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倾覆。
地动山摇,碎石如雨。
苏月婳足尖一点,身形在剧烈晃动的石台上稳住,周身鬼气流转,将坠落的碎石震开。
她探向人皮古籍的手并未收回,反而更快了几分。
混乱之中,石台对面的阴影里,一道身影仿佛凭空出现,悄无声息地立在那里。
来人身形不高,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布袍,脸上覆着一张古怪的青铜面具。
面具雕刻着扭曲的纹路,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只露出两只黑洞洞的眼睛,幽幽地望过来。
“呵呵……”
一声阴恻恻的低笑,如同夜枭啼哭。
“能找到这里,还破了外面的迷阵和毒瘴,倒有几分本事。”
那声音沙哑难听,带着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粘腻感。
“可惜啊……”面具人慢悠悠地抬起一只手,“光凭你们几个,就想窥探灵霄会的秘辛,毁掉这‘万魂血祭阵’,还是……嫩了点。”
话音落下的瞬间,只见他随意抬手,朝着虚空轻轻一压。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原本剧烈摇晃的洞窟,头顶不断坠落的岩石,竟诡异地平息下来!
就连那翻腾咆哮的血池,也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扼住,浪潮渐缓,恢复了之前的死寂。
这份举重若轻的掌控力,让在场的所有人心头剧震!
一股磅礴浩瀚、却又阴邪至极的气息,从那面具人身上弥漫开来,如同实质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