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两人拿出吃奶的劲跑了大约两公里的路，终于脱离了巨大旋涡的影响范围。
这里是一处高耸的断崖。
苏子安整个人脱虚了一样跌坐在地。
刚刚的旋涡扩散速度极快，而且还随着时间的推移，牵引能力越来越强。
白芷已经撑不住了，脚步几乎都迈不开，苏子安也没有多想，转头把白芷抱起来就是猛的狂奔。
虽然一个半大不大的孩子抱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在雪原上狂奔的模样确实有些滑稽……
至少是脱离涡口了。
苏子安躺在雪里，整个人凹陷进去，白芷撑着膝盖起身，身上的白色大褂出现些许裂痕。
那是刚刚逃命途中，被树枝划烂了。
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片巨大的漩涡，即使隔着这么远了，耳边还能听到漩涡张扬且嚣张的吼叫声……
就像在嘲笑她一般。
白芷的眸光轻颤，缓缓蹲下，伸手覆盖在雪地上，用力攥拳，抓起一把洁净的雪。
明明是模拟出的领域，明明只是人为设计的频率模组…即使失控，也只是一团不真实的数据。
为什么…这雪会如此真实？
真实得…好像还能听到他们在耳边说话……
“喂！”爬起来的苏子安双手比成个喇叭，附到白芷耳边，大声叫道：“你没事吧！”
有热气扑到她的耳垂上，白芷回头看了眼苏子安，然后低头掏出一片纱布，擦了擦自己的耳朵。
“呃。”苏子安嘴角抽了抽，很是懂事的离白芷远了点，然后指指自己的脸颊，靠近眼角的位置，有些不知所措：
“白芷，你怎么哭了？”
“？”白芷愣了愣。
纤细玲珑的手指轻轻触摸到娇嫩的脸蛋，接着一点点向上，平静而冷淡的眸子垂下，眼角处，多了几枚璀璨的冰晶。
“……”她沉默了，稍微用力将眼角的冰晶抹开，手臂无力的垂下。
“抱歉。”
“呃，没必要为这种事道歉吧。”
苏子安啊了一声，虽然早就对她是个严谨且冷淡的科研者形象有所认知，但亲眼看到对方明明流着眼泪还极力克制来维持镇静，心中还是感到有些说不出的酸涩。
他好像不太能看女孩子哭，看到了就会觉得很难过。
白芷没有回话，只是起身转头，避开苏子安的注视，好像这样就不会被发现有哭过的痕迹。
“白芷……”苏子安忍不住上前两步，白芷忽然摇摇头，平静的语调让人猜不出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不用担心，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最近果然发生么了什么事情，所以就说你应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啊。”苏子安顿在原地，有些无奈的仰头叹了口气。
“……”白芷转过头，问：“你们说身体不舒服想要请假，难道是为了……”
“感恩戴德吧，谁叫本大爷我是个该死的温柔的男孩子。”苏子安撇撇嘴，双手一抱搂住自己，虽然是有点冷，但还是装作帅气潇洒的模样冲白芷眨眨眼睛：“有没有稍微迷上我了？”
“真的会有人对小孩子着迷吗…算了，当我没说吧。”白芷想到了散华，她和苏子安的亲密程度…的确不像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怎么感觉你在想奇怪的事情。”苏子安指了指下面的旋涡，继续说：“嘛，总而言之，你对这东西有什么头绪吗？”
“嗯，这个旋涡，还有这个场景。”
白芷也顺着苏子安转移的话题说了下去，扭头继续看向那片气势十足的旋涡，微微颔首：“是我们的小队遇难那天，发生的事情。”
苏子安愣了一下，想要开口安慰两句，但正要说话，眼角的余光却突然闯入几个人影。
“呃？那边的是…？”
一支小队，背着厚重的装备，说说笑笑的向漩涡的方向前进。
看起来像是华胥研究院的科研人员，他们还拖着一架雪橇，更多的大型设备架在上面。
索诺拉里还有其他人吗？
苏子安的视线快速的扫过那支小队的每一个人，随着能力的觉醒，他的视力也变得更加超凡，隔着数公里也能将对面的人的容貌尽收眼底。
于是，他看到队伍最后的那个人，震惊不已，伸出手指着那边，凝重回头：“喂…白芷，你怎么在那边？”
“不是我。”白芷攥紧了拳头，永远冷静沉着的面容涌上些许慌乱。
但她很快又松开一口气，闭上眼，再睁开，继续说：“是索诺拉内部的频率，重构出的昔日幻影。”
“只是几道影子，不是真的人。”
“硬要说的话…和残象差不多……是虚假的事物。”
白芷似乎有些痛苦，说完这些扭头看向苏子安，却见对方的表情有些古怪的看着她。
白芷愣了一下，这才想起面前这位看起来是个小孩子的令尹近卫也是残象，她口中的“虚假的事物”。
“抱歉。”白芷带着些歉意开口：“我想你不能归咎于‘虚假的事物’中，你…很特殊，与我们此前接触过的残象都有所不同。”
“啊？不不不，我不是在意这个。”苏子安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白芷在为什么道歉，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说实在的，他其实根本就不关心这个。
不管他真实存在与否，此刻站在这里的他有着自己的思想，能依据自己的思想行动，那就已经够了。
他表情古怪的原因，是那支小队已经很接近旋涡了，但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似的往前走着，甚至还在说笑打闹。
总不能他们有病吧？
苏子安指着它们，问：“你们看不到前面有东西？”
“嗯。”白芷点了点头。
苏子安大受震撼。
白芷脸上泛起一丝苦涩：“是残象潮。”
“而且，已经成型了。”
“庞大复杂的频率混淆了我们的视野，那时我们看到的并非吞噬一切的漩涡，而是温暖的极地营地。”
“我们…被‘残象’欺骗了。”
“啊……”苏子安抬起了头，有些恍惚的看着远处对旋涡毫不知情，笑着向前的人群。
“我们就这样看着吗？”过了片刻，他轻轻的问了一句。
“索诺拉内部的频率只会机械性的依据旧日景象的回音，不断重演回音中频率的片段。”
“即使想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到。”她这么说道，眼中一片灰暗。
苏子安仰头看了看神情落寞的白芷，点点头，哦了一声。
“我明白了。”
“你等一下。”他踮起脚拍了拍白芷的肩膀，眼中似乎燃烧起火焰。
“你要做什么？”白芷愣了一下，伸手去抓，苏子安却像是灵活的鲤鱼，在她手中甩了下尾巴，一下子溜走了。
他竟然径直冲下了山，向着刚刚逃离的可怖旋涡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