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买这么多东西回家,赵来英是一句话也没说。
刘小冬见她祖母是个想的明白的,在心里暗暗赞叹了几句。
她就喜欢跟这么爽快的人一起生活,给钱就花,给吃就拿,别哔哔赖赖。
王冬麦打算用棉布给自己快要出世的小侄子缝几件贴身小衣。还准备给自家婆婆用棉花棉布做一个手套。
这还是刘小冬提议的,也跟她说了样式。
上次刘小冬没买到药酒,就想到了手套。
风湿性关节炎要好好保暖。
刘小冬打算用石灰来做芦苇纸,自从用不到现代柔软洁白的纸巾后,她就十分怀念,于是上回捣鼓了一些芦苇,用草木灰来代替石灰。
已经埋了一段时间了,她其实心里完全没底,但不怕,多试几次就行了,反正芦苇多到她一年都割不完。
然后她继续使唤刘小夏,俩人折腾了两三天,终于是又埋了一个坑。
村里现在家家户户都在做柿子,山上的柿子现在已经少了一大半,就这样,从山下望去,黄澄澄的柿子还是非常多。
刘小冬不禁感慨,这老天爷还是很讲礼貌的。
天下了几天雨,摘柿子晒柿子大部队歇了几天。
外头没法晒柿子了,刘小冬便指挥大家伙把柿子全部挂到墙上去。
反正现在气温比较低,不会担心柿子发霉变坏。
老天爷是个有条理的家伙,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安排的井井有条。
下雨不能出门,一家子全部都窝在堂屋烤火。
上次回来刘小冬召集全家一起开了个会,算了一下家里还剩下多少钱。
几次买东西虽然看上去大手大脚,但在一起总共才花了七两多银子,最贵的就是棉布和两把砍刀。
还剩下三十三两多的银子,都被王冬麦装了起来,说是留着过年以及年后慢慢用,家里几个长辈也是一样的想法。
当时刘小冬为了不扫长辈的兴,便没有说话,但今天,她便说了出来。
“爷,奶,爹,娘,我想让大哥大姐弟弟妹妹们都去读书。”
火堆里突然炸出一声响亮的火花,围着烤火的人立马齐齐往后仰。
王冬麦缝衣服的针差一点扎到手指头上。
老刘头刘振欣慰道:“读书好啊,读书好。”
刘树也有些激动,看看他爹,又看了看刘小冬,再看看围着一圈的这几个孩子。
王冬麦:“读书可是个耗钱的事,咱家这点钱,够吗?”
她 没读过书,也没怎么接触过读书人,只听里正说过,读书非常花钱,束修倒是不贵,但笔墨纸砚一年的开销不是一般人能供得起的。
刘小冬不怕:“这柿饼不是在做了吗?等卖出钱了,银子就会多了。”
赵来英抓住了一个重点:“冬丫,你说你们都去读书?你们几个女娃儿也读吗?”
家里几个人顿时明白过来,转而一起看向刘小冬。
刘小冬坦然接受众人的眼神检阅:“是的,我们都去读,不光大哥,我和二姐小月都要读,等小小大了也要读。”
她看向刘树:“爹知道的,上回卖柿子方子的时候,我们几个连契书都不会看,还是杜婆婆帮忙读的,临走的时候,杜冬云还说要跟我书信联系,可是我大字不识一个,哪里会写信嘛。”
“而且以后我们还要继续卖东西,不光柿子,可能还会有其他的,要接触的人,要看的契书多了,还要算账,这些都要会识文断字。”
她一分析,家里人就明白了,虽然他们不知道家里除了卖柿子还能卖啥,但冬丫头说的对,做买卖要能算明白账,不能被坑了也不能坑人,要会看契书,不能被骗了。
于是众人毫不犹豫的就点头支持。
刘树说道:“我知道县里有县学,也有私塾,冬丫,我们要去哪里读?”
这时候老刘头刘振发话了:“县学是要考的,咱们一般人进不去,读私塾。”
众人点头,其实他们也不清楚,只觉得老爹说的应该对。
刘小冬就觉得去县里读私塾有点太远了,要真去了,每天根本没时间来回,就只能住在县里,但家里几个孩子一下子全住县里了,就有点太招眼。
于是她问祖父:“爷爷,镇上有私塾吗?”
老刘头想了想,说:“有,我记得大前年的时候,镇上的老秦秀才他儿子新办了一个私塾,他那儿子小秦秀才就是那年刚考上的秀才。”
刘小冬明白了,便对祖父道:“爷爷,过几天天晴了,你和爹去镇上打听一下,看私塾还招不招学生,什么时候招,每年的束修是多少,最重要的是女孩子教不教。”
老刘头看向孙女,点了点头。
他觉得面前这个侃侃而谈,做事面面俱到的孙女跟之前大不一样了,是从什么时候不一样的呢?大概是做柿子的时候,但好像还是被雷劈过后就不一样了。
以前的刘小冬,性格乖巧,说话声音不大,做事中规中矩。
自从被雷劈后,说话声音都大了,做事开始大胆起来。
不过他不信鬼神之说,只觉得可能是雷把自己孙女的脑子劈聪明了。
聪明人不都是能说会道的嘛。
然后刘小冬又宣布第二件事。
她要准备在芦苇荡里开荒,没错,把芦苇割了,种粮食。
这个决定可比让全家五个娃娃都读书还要惊世骇俗。
老刘头刘振顿时正襟危坐,脸色变得严肃:“冬丫,你说你要开荒?”
“这可是个不得了的大事,不是你随便拿个铲子玩泥巴过家家的事啊,你可知道?”
全家顿时噤若寒蝉,就连正在沉浸于即将能读书的刘小夏和刘小秋都面色低落。
刘小冬没预料到老刘头是这种神情,不是惊讶,而是害怕。
“爷爷,我知道的,我想了好久呢。”她解释道:“我们房家洼子的地太少了,每年种的都不够吃,还要交粮税。芦苇荡太大了,我们开荒个几亩地,就能收成倍的粮食了,人可能会累许多,但田里有粮,心里就不慌。”
“今年我们一共收了五百斤大米,交了粮税还剩三百斤,家里九口人,要就着这三百斤的米活到明年收稻子。”
刘树突然打断她:“还有麦子呢,麦子。”
刘小冬有点无语:“爹,麦子很多吗?”
刘树被她一问,就噎住了。
“爷爷,我打听过,开荒需要多交税不假,可也能多出来粮食,有了粮食,我们不光能吃,还能拿来卖,或者用来喂牲口。”
“我们家里,除了水稻,麦子,什么都没有,连吃的油都没有。”
刘小冬环顾大家的,见家人神情各异,跳动的火苗印在大家的脸上,忽明忽暗。
“爷爷,我知道种田累,所以我想等荒地开出来了,买一头牛来种田。”
老刘头和刘树顿时抬起头看向刘小冬,根本已经忘了眼前的孩子不过才九岁。
“冬丫头,你可知道,牛不是随便就能买到的。”老刘头眼神闪烁,声音有些颤抖。
“开荒,要去找里正声明,然后去县衙来约定好范围,登记在户头上以后,待到收粮的时候变按亩数交粮税。”
“而且,这芦苇滩涂属于大当河,开荒芦苇滩,要先交一部分山泽税。”
刘小冬:我去你@#@%@#……!
她知道开荒地县衙都会登记到鱼鳞册上,然后收成需要交粮税,但没想到还要交山泽税。
“那我们吃山上的柿子也要交山泽税吗?”
这把老刘头给问住了,好像这块山没人管,里正也没说过要收税,他们没事上山砍点树当柴禾或烧或卖,也没人要他们收税。
不过,按讲,是应该要交的。
刘小冬:“我知道,交是一定要交的,我也会交,不过,柿子我们先卖着,不要提什么山泽税。芦苇荡的荒我们也要开。”
“不过,以我们的能力开不了多少,先开出一块田来再说吧,等以后有人问起了,就不承认开荒,先看看能不能长出粮食再说。”
“爷爷,爹,我们开不出来多少,先开出一亩两亩种种看。”
刘振思考良久,也没给个话声,一家人面面相觑,最后实在熬不住就各自回屋睡觉了。
至于躺在床上大家又是怎么想的,刘小冬就不得而知了,只是等第二天起来看着家里大人小孩都呵欠连天,两只眼睛下面挂着青黑色的眼袋就知道昨晚大家都没睡好。
觉没睡好不管,活要接着干。
王冬麦和婆婆在家一个做衣服,一个劈麻线。
老刘头用蒿子扎扫帚,刘树去后院的菜园翻地。
几个小的,在刘小秋的指挥下打扫屋子。
土坯老旧腐败,墙上的糊墙泥颜色深浅不同,一看就是不断打补丁打的。
刘小夏一扫帚下去,直接把众人都干懵了。
灰尘太大了。
外面还在下着雨,就着湿度,屋里的灰尘依旧有三尺厚。
最后这地也没扫成,今天一天大家全都昏昏沉沉地过去了。
第二天终于天晴了,外头的地一脚下稀泥能没过鞋背。
家里大人小孩依旧不出门,好在屋里吃的有,烧的草也有,不慌。
一连晴换阴,阴连晴得过了五六天,地上终于泥不沾鞋了。
刘小冬连忙催促她祖父刘振和他爹刘树去镇上打听小秦秀才私塾的事。
把家里两个顶梁柱打发走,她便带着哥哥姐姐妹妹弟弟浩浩荡荡地出门了。
赵来英跟王冬麦接连嘱咐:“离水边有多远就多远,不要带小小上山,碰到山神上身就不好了。”
刘小冬嘴上答应干脆,人一走,就把嘱咐从耳朵里挂到了脖子上。
她今天要来看从哪里开荒比较好。
芦苇这种草吧,生命力非常顽强,这种顽强来自于发达又强大的根系。
给点水就活,干死了根还不死。
不给彻底埋下去或彻底挖完,依旧能长成一大片。
不远处的芦竹也差不多,这俩都是一个比一个能长,一个比一个顽强的玩意儿。
从刘家房屋往西一直,过了两块田,大概五六丈也就是二十多米的样子,就是芦苇丛,往北去,就是石头山。
刘家其实是整个房家洼子最北边的一家,距离石头山最近的一家。
其他家都在他家南边或东边。
各家的田都是围绕着自家房子而走。
刘小冬看着枯黄一片的芦苇荡,一时间心凉如水,幻想着开荒几百亩地的美好场景,被现实给打败了。
没有工具,这芦苇要怎么搞哦。
而且芦苇荡经年累月的堆积,要翻过来就是一个超级大工程,搞不好能把地翻出十几米厚,直接原地掏出个水库了。
刘小冬让刘小夏用铁锹在靠近田最近的芦苇地里深挖一锹看看。
刘小小毫不费力地就挖出一铁锹的湿土。
刘小冬立马蹲下去拿砍刀扒拉湿土。
几个人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等着刘小冬扒拉土。
还好,这里的芦苇根不算多,靠近底部的很多一碰就烂了,都沤烂了。
这是一个好消息。
说明这些芦苇根系扎地不是很深。
大概有个四十厘米的样子吧。
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然后刘小夏在刘小冬的指挥下,在芦苇滩子挖出了十几个小坑。
一番研究下来,情况还不是特别糟糕,靠近农田的芦苇滩,情况好很多。
只要把上面的芦苇全部砍去,挖掉,再拦出一条田埂,将地翻一遍,沤得半烂的芦苇根就能彻底彻底死去,至于靠近表层的芦苇根,能捡的全部捡去,实在不行就埋进土里,到时候第一年先种一遍庄稼,细心伺候着,芦苇冒头就挖走。等到过个两年,芦苇就能大批量绝迹。
不过这种方法非常耗人。
但眼下也没其他办法,想开荒种粮食,地就得一步一步的打理。
刘小冬欲哭无泪,她十分想要一个大型挖掘机,要是给她个挖海神器她也不客气。
不过这块芦苇滩涂并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地看着挺肥,虽然感觉肥得有点单一。
然后刘小冬一手拿着砍刀,一手掐着腰,站在芦苇滩涂上望向不远处的村子,心里慢慢升起一个想法。